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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得且走且看了。
  翌日晨间,淑妃果真遣了人来。阮玉仪换了身雪青的衣裙,白玉头面,便动身随那宫人去了。日头尚还不盛,光线也清浅得似带着凉意,衬得她莹肌玉骨,不似真切。
  宫人已是往来忙碌着了,偶有经过她身边的,也是行了礼,又紧着去做手头的事。
  待至重华宫,大殿中已是跪了一地的下人。
  其中一名嬷嬷正将目光落于淑妃脚下的地上,扬声说着什么。
  见花鸟宝屏后晃出一个人影,淑妃示意嬷嬷暂且停下,“妹妹来了。轻扇,赐座。”
  她面上绽出一个笑来,盈盈一礼,“娘娘金安,谢娘娘。”她拢了拢衣裙,才是于淑妃下首处坐了。
  一边旋即有宫婢呈上茶水来,她微微颔首。
  淑妃盯着她良久,忽而道,“本宫今日看阮婕妤,倒与本宫家中的一个妹妹有几分相似。”说像指的自是那娇弱惹人怜爱的气韵。
  不过她那妹妹是生来便带着弱病,不比眼前这小娘子,如春日方抽出的嫩芽,鲜活生动。她看玉仪的神色,不自觉柔下几分。
  只是她那妹妹是极爱撒娇耍赖的,这阮婕妤倒一直是个懂事模样。
  阮玉仪抬眼,见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因笑道,“娘娘方才还唤臣妾‘妹妹’,想起家中嫡亲的妹妹,就又改了称呼。”
  “不知娘娘那妹妹是个怎般的?”
  淑妃被她惹得发笑,摇摇头,“不提也罢。”平白被说自己与染着弱病之人相似,怕是心下也不会畅快。
  她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宫人们,对阮玉仪道,“妹妹应是知晓的陛下的吩咐。今儿你便好生看着学学。”
  看来淑妃是不打算与她为难。
  阮玉仪应了。心绪松快起来,她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赞了句好。
  淑妃顺口就赏了些茶叶下来。一宫之主处的东西,自然差不了,这茶叶的生长条件苛刻,采时只掐取尖端的一点,极是名贵。
  淑妃只要她不生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心思,旁的都好说。
  第151章 贪婪
  底下的宫人们渐次报了支取物件的数目,不论多寡,俱有宫婢负责记着。淑妃一面留神听着,一面翻弄着手中的账簿,无甚问题,便颔首允了。
  这些事宜本有专门的女官看着,可若是一直放手,叫下人欺瞒去了也不晓得。因此总是要抽空瞧上一瞧,也是规约着下边的人些。
  淑妃金尊玉贵不晓民间物价,却专着人出宫打听,断了一些手脚不干净的,趁着操办杂事繁多,往其间捞油水。
  可做到这个份儿上,也还是有挡不住有心思歪的。
  阮玉仪端坐着,垂眸吹开茶盏中的浮叶,热气拢到她面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也听了一耳朵。
  底下嬷嬷面色严整,扬声报,“前日采买绸绢共二十匹,四十两,六安瓜片十斤,三十六两……”
  有几样与往年物价并无浮动。
  淑妃微微颔首,“本宫晓得了,下去罢。”聚着心神久了,她也有些疲乏,曲了指节摁着眉心。不过这是最后一个了。
  那嬷嬷面色不变,正要躬身退下。殿门大敞,卷进来一股寒风,阮玉仪伸手一探,发觉颈间都被吹得发热。
  往那嬷嬷离去的背影,她忽觉不太对,“嬷嬷且住。”
  那人微佝着背的身子显然僵了下,好一会儿才回身,“婕妤可是还有旁的吩咐?”
  “妹妹怎么了?”淑妃缓声问。
  因着气候的缘故,上乘的茶叶多出自南省。可今岁气候有异,春时连下了大半月的雨,将茶叶都浇坏了,虽香气不如往年,却一时物稀而贵,价钱涨幅奇高。
  这六安瓜片即是春茶的一种。
  阿娘与她闲谈时,还提过一嘴。既是今年新采买的茶,又怎会价钱不变?
  阮玉仪起身,将此理与淑妃一一道了,末了,分了那嬷嬷一眼,淡声道,“娘娘怕真得好生问上一问,总不能因是供与宫里的,便贱卖了去。”
  天家富贵,那些商贾抬价来来不及呢。
  “这奴婢也不知……”那嬷嬷额角已是布了冷汗,瞥见淑妃面色不善,唇哆嗦着,更是一句话也道不明白,只不断重复,“娘娘明鉴……”
  这么一点拨,淑妃那里还能不明白其中隐秘,冷笑一声,“鉴什么?鉴这账上还有多少是作假的吗!”
  她的嗓音清越,极是严厉威严,充溢在这偌大的殿中,殿中竟无一咳嗽声。宫人们俱是敛声屏气,生怕受了池鱼之殃。
  阮玉仪默默往后靠了靠,又复端起茶盏,却不是口干,而是给自己寻些事做。
  底下的嬷嬷一颤,见推脱不得,忙磕起了头,连声求饶。那闷响一声声回荡着,还有几分瘆人。
  淑妃蹙着眉,望向阮玉仪,“只是其中若有贪下的银两,这花销怎会反是少了去,难道——”她忽而想起什么。
  “正是娘娘所料,他们恐是拿宫中陈茶来敷衍了。”她道。
  发现的只是茶叶,但背后没发现的,拢共合起来,又该是怎般的款项。
  那嬷嬷慌了神,磕破了额心也不知疼的,只兀自还继续着。血蜿蜒着流下,绕开鼻梁,渗入嬷嬷的嘴角。
  她看得有些心惊,敛下了眼睫。
  瞧这嬷嬷的模样,是个怕死的。因而她故意道,“这欺上瞒下,想来定非第一次如此做了。娘娘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