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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好问很快就听到了胡音,转头看见了各种形貌的外乡商人,有高鼻深目来自突厥、回鹘、吐火罗和大食的,正在推销各色金银器和打磨得漂亮的水晶制品;也有肤色深黑,个头瘦小的僧伽罗商人,手中却牵着几名缠着铁链、身材高大的昆仑奴。
  视线越过这些来往行人,向街道两旁看去,只见街道两旁的所有建筑都开辟了门面,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来自北方的毡毯,南方的果脯与果干,当地出产的丝、麻、衣、衫、笠、履
  这里是李好问心里隐隐约约已有了些猜测。
  长安人说买东西买东西,就是指来逛这里的西市,和平康坊一侧的东市。身后,有一个操着长安官话的大嗓门向旁边的人解释。
  李好问一回头,看见这几人却都是光着头,穿着僧衣僧鞋的年轻男子。他们听了这话,纷纷开始用蹩脚的汉话称颂此地的繁荣,甚至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李好问根本听不懂的鸟语。
  李好问看了又看他们的样子,才想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渡海前来大唐的遣唐留学僧。
  如今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所在的时代,是大唐国力最为强盛,贸易空前繁荣,对外交流达到顶峰的时代。
  而他脚下的这一片热土,哪怕用他可以想到的一切词汇,都难以形容它的活力与富足。
  望着眼前的情形,李好问摇着头轻叹道:难怪有人说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1
  这声感慨恰巧被他身边一人听见,闻言便笑道:好诗啊好诗!是个人都想活在贞观时不过这开元,开元是何朝何代?别是小哥你为了叶韵特地杜撰的吧?
  李好问被问住了。
  敢情这个时间节点还在开元之前。
  他这到底是穿到了什么时候啊?
  敢问
  李好问心中暗暗感慨:万万没想到啊。
  当初他穿越到唐代的时候都没有经历过的睁眼流,现在竟然还要再经历一番。
  敢问现在是何年何月,御宇的又是哪位天子?
  早先答话的中年人颇感奇怪,拈着胡子冲李好问看了好几眼,又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绯色官袍,惊愕地道:瞧你这身穿着,不该不知道这些
  李好问:早知道就不该穿这身官袍的。
  不过你既然问,那我还是指点你一番。中年男人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恢复了耐心,望着李好问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多了些惧色。
  如今是五月载初二年,自然是圣母神皇临凡,治理天下。
  五月啊李好问抬头看一眼天上艳阳,身上感到一阵暖意。
  他这刚从数九寒冬的腊月赶来,若非自带温度调节buff,不惧寒暑,现在恐怕还真的会出点洋相。
  但他马上又听见了载初二年,顿时大喜。
  载初二年九月,武则天改元天授,即皇帝位,改国号为大周。所以载初二年,即是天授元年,他来对时间了。
  对方也看清楚了他的喜色,干巴巴地赔笑道:果然阁下果然是为圣母神皇陛下巡视天下的打扰了,告辞!
  说着对方便赶紧往汹涌的人潮中一挤,转眼消失了。
  误会啊!李好问这才察觉对方可能误会自己是为武则天跑腿的密探了。据说武皇执政期间,曾任用酷吏与密探以控制民间的不利言论。
  但李好问顾不上这些,他估摸自己回溯到这里已经快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但是他的身体一直以实质的状态停留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丝毫将要消散的意思。
  李好问心头一震,猛地拿起了那枚回溯之轮。
  回溯之轮上标有刻度,它能够标出在过去停留的进度。
  然而此时此刻,此前那始终不停的滴答声,已经完全停止了,原本一直慢慢挪移的指针停在原地,向李好问指出他刚刚开始回溯未久。
  李好问用力将这银白色的圆筒状法器晃了晃,不曾察觉分毫改变。
  他忍不住瞳孔剧震,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困境他这是被困在了这里。
  载初二年/天授元年,公元690年。
  五月,不知是哪一天。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确实是出问题了。
  李好问深吸一口气:他这次本就没有循着常规完成此次穿越,出问题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猜测自己是在建中四年进入了一道历史的单向夹缝,通过那里,径直向前穿越了九十八年来到了此刻。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道时间夹缝,所以李好问并非使用自己的时间术,因此也没法儿直接返回建中四年。
  当然,他也有些办法可以回去:比如他可以去终南山找些道士们修仙,只要能修得长生不老之躯,一直活到158年后,他就可以以垂垂老矣的老翁面貌与自己当年的同僚们重新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