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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还有心情化妆……
  心情莫名其妙地糟糕了一瞬。
  他望向工作人员离开的方向,把玩着钢笔,薄唇噙起一点笑,忽然道:“好慢。”
  沈绣婉也看着那个方向:“是啊,好慢。”
  两人之间便又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才拿来盖完公章的离婚证明书,两人各执一份。
  傅金城没看一眼,塞进大衣口袋,快步离开了大楼。
  沈绣婉落在后面。
  她仍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凝视这张薄薄的离婚证明书。
  面前的茶已经凉透。
  指腹缓慢地摩挲过上面的那两个名字,她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倒并非是舍不得金城。
  而是难过自己苦心经营的婚姻仍旧以失败告终,难过自己虚耗在异地他乡的七年青春。
  她珍而重之地收起离婚证明书,拿起拎包离开。
  走到大楼外面,天空阴沉沉的。
  金城背对着她站在檐下,似乎也在看那铅灰色的天空。
  她轻声道:“又要下雪了。不知道我的家乡,今年落了几场雪。”
  傅金城回眸。
  他以为沈绣婉是故作姿态,是想用离婚要挟他,逼迫他和周词白撇清t关系,可是直到签字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想要离开。
  捕捉到沈绣婉微微泛红湿润的眼眶,他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
  他想,她大约仍然是在意他的。
  否则,又为何会在离婚的时候红了眼?
  其实他并没有很讨厌沈绣婉。
  他只是嫌她烦,嫌她没见过世面,嫌她动不动就爱哭。
  往常同床共枕的夜间,他有时候看见她哭了,就会故意使坏欺负她、折磨她,让她哭得更加大声,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抵消他私心里对她的嫌弃和憎恨。
  但他其实没有憎恨沈绣婉的理由。
  他和周词白分手,并不是沈绣婉的错。
  他娶她,也是他自己点的头。
  她唯一做错的事,大概就是爱上他。
  是,他知道她爱他,他知道无论怎样欺负她,她都舍不得离开他。
  他知道她在乎他的一举一动,知道她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偷偷拈酸吃醋,知道怎么哄她开心知道怎么惹她生气,他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忽冷忽热玩弄她的情绪,看着她在情海里彷徨失落患得患失,直到成为他枯燥婚姻里的小丑。
  这是他报复旧式婚姻的手段。
  寒风料峭,空中飘落起洁白的细雪。
  沈绣婉道:“回去吧?”
  傅金城撑开黑色的大伞。
  两人往汽车方向走去,她穿着旗袍和高跟鞋,走得并不快,他替她撑着伞,大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
  雪花落在他的一侧肩头。
  他垂眸望向沈绣婉,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半晌,他想起她刚刚红了的眼眶,道:“离婚启事,你来写吧。”
  他在赌。
  赌沈绣婉心里还有他。
  如果她心里还有他,那么她听见这句话肯定会当场哭出来,肯定会指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但是沈绣婉并没有哭。
  她平静道:“好。”
  傅金城身影僵住。
  不过刹那,他又恢复了平常,面无表情地替沈绣婉拉开车门。
  黑色汽车缓缓驶离办公大楼。
  与来时相比,车内多了两张离婚证明书。
  车外多了一场灰蒙蒙的大雪。
  ……
  回到傅公馆,沈绣婉铺开笔墨纸砚,酝酿起离婚启事该怎么写。
  她在报纸上见过不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需要亲自执笔。
  可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介绍两人相识结婚的过程,叙述两人的婚内种种,再阐述两人离婚的缘由,洋洋洒洒,甚至可以写出千言万语。
  沈绣婉修修改改,却怎么也不满意。
  地上全是废纸团。
  窗外飘落的雪花也变成了鹅毛大雪,在园子里渐渐积得厚实。
  直到黄昏时分,房间里点亮了电灯,沈绣婉才终于写完。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用镇纸压住这张纸。
  她起身去饭厅吃晚餐,走到房门口时,情不自禁回眸,深深凝视这间困了她七年的房间,须臾,便像是再无留恋,决绝地下楼了。
  傅金城刚从书房出来。
  他踏进房间,看见地面扔了不少揉皱的纸团。
  他走到书桌旁,黄铜镇纸压着一张纸,纸上只有寥寥一行字:
  “傅金城和沈绣婉离婚。”
  她的那一手簪花小楷依旧秀丽漂亮。
  只是行文过于冰冷,瞧不出半分柔情。
  任谁也想不到,七年婚姻,会以这九个字潦草收场。
  傅金城独自在书桌前站了很久。
  窗前的阴影覆盖着他的面庞,瞧不出他脸上是何种情绪。
  雪渐渐大了。
  当刊登了这则启事的报纸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时候,沈绣婉已经拎着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傅公馆。
  她从报童的手里买了一份报纸,又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火车站。
  街道两侧的梧桐树上还有积雪,摊贩们才刚摆摊开张,各式馄饨、汤包铺子散发出喷香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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