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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被笼在美丽夕阳里。渡边川梨问:“在你的家庭里,你会因为自己称呼伯父伯母,而你的兄弟叫他们爸爸妈妈而生气吗?”
  宫纪思索了几秒:“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宫纪转身凝望夕阳,斟酌着措辞:“称呼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感受得到,伯父伯母对我们的爱是同等分量。”
  “看吧,小纪,爱不会说谎。”渡边川梨在风中微笑,“我拥有秘密,这些秘密并不妨碍我爱你。”
  “爱不会说谎。”
  因为这一句话,抑制好奇心从此成为了宫纪的生理本能。两年过去,安室透出现,宫纪终于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入黑暗深处。
  宫纪很快就发现了这家医学实验室的可疑之处。她先在细菌室里发现了超出二级生物安全防护室标准的样本,后来又发现这所实验室存在一个秘密团队,这个团队在私底下进行某项违反伦理道德的生物实验。
  宫纪将窃听器藏在负责人的办公室,却在监听中听到了渡边川梨的声音。
  “我拿不到她的血液样本,强制行动只会惹她怀疑,我不想让她怀疑我的身份……”
  渡边川梨焦躁地走来走去。随后,负责人温和的声音响起:“但是,我们必须检查她的身体是否健康。”
  “她”指代谁?宫纪咬着嘴唇,恍恍惚惚地思考着。
  宫纪感知到危险会迅速抽身离开。那个时候,她违背本性留了下来——她迫切地想从川梨口中得知真相。
  她一时冲动,作出了影响她一生的、最不理智的决策。
  意识沉浮间,她突然想起来——渡边川梨送给她一枚纪念币,上面拓印一只蜷缩的乌鸦。
  川梨笑着告诉她:“这就是我的资助人。”
  自欺欺人。
  一边告诉她真相,一边洗去她的记忆。
  制服宫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渡边川梨利用了宫纪对她的信任。
  “她本身就属于第一实验室,我们可以把她带走,关起来……”
  负责人惊惶地闭上了嘴——她看到了兰萨德幽冷可怖的眼神。
  被宫纪戳破伪装时,她既暴躁又恐惧。她苦心维持的生活被一柄利刃搅碎,而宫纪能随时离开自己身边。
  渡边川梨沾着血的手指颤抖,小心翼翼地摸到宫纪的颈侧。
  “她才19岁,我不想把她送回去。”渡边川梨专心致志地盯着宫纪的面庞,轻柔问:“但她知道了很多秘密……我们可不可以把她的记忆洗掉?”
  负责人隐隐打了一个寒颤,“我们有非常成熟的、清洗记忆的流程手段。”
  “我还想要她记得我。”兰萨德微小着看向负责人,“针对性地清除记忆,可以做到吗?”
  催眠、心理暗示和药物控制。宫纪被送入组织精密庞大的医学机器内,她原生的部分被割断,大脑被注射一段虚假的回忆。
  那是第一次清洗记忆的实验。
  在渡边川梨忐忑的目光中,宫纪缓缓睁开眼睛。
  “川梨?”她模模糊糊地喊,又把脸埋在枕头里,“把窗帘拉好,我要睡觉。”
  一个属于她的、崭新的灵魂。
  她的蝴蝶还停在身边。渡边川梨在巨大的喜悦里心脏战栗,她走到窗边,拉好窗帘,让天光隔绝。
  随着失忆次数的不断增加,宫纪的大脑或许出现了某种不可逆转的损伤。她时而感受到神经性疼痛,同时,对一个不断矫正自己的高功能反社会来说,她的人格变得更加偏执、激进、神经质——有时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向川梨发脾气。[1]
  宫纪的头发渐长,散落在脊背上,随着她的呼吸轻微起伏。渡边川梨想替宫纪修剪长发,她拿着剪刀向她靠近,而昏睡中的宫纪猛然站了起来。
  她动作过于激烈,碰落了书桌上的东西,书本啪嗒一声跌在地上,宫纪面对着川梨,嗓音颤抖地对她说:
  “不要拿剪刀从后边靠近我。”
  渡边川梨后退了半步,那些恐惧的、患得患失的情绪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渡边川梨学习文学与哲学,她是不折不扣的唯美主义者,她喜欢蝴蝶这样美丽的事物,却分外讨厌虫子。
  某段时间,宫纪对饲养蝴蝶格外感兴趣。
  她一枚一枚地拆开购买来蝴蝶蛹时,渡边川梨凑到她身后,轻轻用手指戳了戳绿色的蝶蛹。
  那一秒钟的触感让渡边川梨不寒而栗,她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蝴蝶的蛹里面是液体,在阳光底下,水波在绿色的蛹里面荡漾。
  “好可怕,这是溶解的虫子。”渡边川梨撑着宫纪的肩膀,往后缩了缩。
  “看,这是一颗黄金蛹。”宫纪捧起一颗蛹,眼睛发亮地看向川梨,“我能用这几只蛹做成项链手链,你可以把它们戴在身上。”
  渡边川梨对宫纪亲手制作的手链非常心动,但她内心还是非常抗拒随时随地带着一只蛹化的虫子。
  最终只有一枚黄金蛹被银链串起,戴在宫纪的颈间。那枚黄金色泽的蝴蝶温巢在一周后慢慢发黑,这种黑色泛着金属光泽,落在雪白的锁骨间,一个小小的生命在那里萌发。
  终于有一天,在春日的街道上,那枚被宫纪戴在颈间的蝶蛹窸窸窣窣地微响。宫纪看不到蝶蛹的状态,只能将长发拢到颈后,感受生命的挣扎和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