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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忆很好,厌恶的一切他都记得。来到东京后,他曾买到过一版真正的《圣经》。
  他们说:“你与我们同去,我们要埋伏流人之血,要蹲伏无罪之人”
  他们说:“恶人若引诱你,你不可随从。”
  虫豸颤动四肢,垂死挣扎。
  手机里的大人物曾经问过他:【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他作出令人满意的回答:【像踩死了虫子。】
  并不是。
  这个世界奇诡、腐败、尸横遍地、恶债高息,人潮随着惯性茍活——他早就知道。
  可我们在这个世界相爱,太阳流照在我们身骨,小小的辙平和理穗能够在温柔的夜晚安然入睡,早川理纱请他喝波子汽水,他透过一枚流光溢彩的玻璃球看隐匿的世界。
  即使过得贫穷与辛苦,他也觉得很幸福了。
  他……只是想要这点小小的幸福而已。
  可是优子很早就告诉他:我们不能奔跑行恶,背弃良善之人必杀己身。
  这就是我该付出的代价。这个少年人想着,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
  平河町三丁目。宫纪遥遥看一眼五楼窗口。
  她让其他人守在各个出口,嘱咐他们藏在制高处视线的死角,然后独身一人踏入了筒楼。
  高野秀树见她进来,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宫纪打量着他——他的攻击性变得很弱,像将死之人行至命运的终局。无论生死,他正安然展臂试图接过一切他人安排。
  此时他们各自站在墙角阴影处,隔着一整个明晃晃的窗户,流光倾泻在他们中间,呈不太标准的方廓形。
  高野秀树全身放松,他能一角踏进那投射在地面上的明亮廓形里去。
  他真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即使生活遭遇巨变,形容狼狈,那双棕色的眼睛也仍旧微微发亮。那点亮光现在变得很暗淡了,可仍旧摄人心魄。
  面对宫纪,高野秀树强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点点难过的笑。
  宫纪不再看高野秀树,她拿出手机正对着他,问:“要和津川优子通话吗?”
  一瞬间,高野秀树强装出来的从容轰然倒塌。
  他开始细细发抖,一双眼睛几乎是乞求地看着宫纪,整个人害怕到后退一步。
  “我不……”
  宫纪摁下了通话键。
  在外扩的轻微电流声里,高野秀树惨笑了一下:“您可真是狠心。”
  “是秀树吗?”电话另一端,津川优子含着一把颤抖的嗓音。
  高野秀树紧紧抿着唇,像小孩做错事一样把头偏转过去。
  “秀树、秀树,”津川优子着急起来,她压着自己哭泣的颤音:“…你还好吗?你说话……”
  他的脊背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求你。
  高野秀树无声地张口。
  宫纪掐掉了电话。
  高野秀树无力地靠在墙上,他低着头,卷发颓唐地垂在额前。
  “警官,小心高处。”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为自己判处了死刑。
  宫纪像是凝固一般毫无动作,她只是冷声警告高野秀树:
  “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转动眼珠,不带感情地看一眼窗外九点钟方向的高楼和苍穹。
  580码,风向从右到左每小时6英里。一片云重重跌下来,烈日高悬,玻璃窗反射着炫目的光。
  狙击红点攀附在窗户,带着诡谲的光亮,滴坠在地上。
  高野秀树往前踏一步,想去拥抱那个红点。
  第19章
  反击
  “站在那里,不要动。”
  狙击子弹从580码外的制高点抵达目标只需不到一秒。宫纪注视着高野秀树每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冷静地读秒。
  第一秒。
  波本动作细致地擦拭着枪.支,不经意间问起基安蒂:“科恩没和你在一起吗?”
  基安蒂毫无戒心:“他有其他任务。”
  波本擦枪的手指一顿,他的手腕翻转,硬冷钢管轻柔攀附上白色麻质手套,修长指节挟着枪柄转了一圈。
  基安蒂与科恩被朗姆分开,自己与基安蒂相互掣肘,科恩大概率在监视高野秀树,那么琴酒在什么地方?
  第二秒。
  “送我们的小诱饵上天堂去吧,科恩。”
  朗姆在黑暗阴影里深深仰头叹息:“可惜,他明明有能力成为麻生祝的接班人。”
  第三秒。
  科恩趴伏在天台上,专注地凝视狙击枪的瞄准镜,十字准星内,完整呈现着远处房间里的廓形阳光。
  580码,风向从右到左每小时6英里,向右偏1/4密位。
  他扣下扳机。
  第四秒。
  高野秀树的身体有些站不稳,他倦怠地凝视着地面上的丰满日光,摇摇晃晃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发子弹自九点钟的高处破空而来,凌厉地撕破空气袭向高野秀树的心脏。同一时刻宫纪往前跨一步扑向高野秀树。玻璃炸开碎裂圆孔,弹道四周激荡微小却强力的气流,子弹继续往前,穿透防弹衣,没入皮肉,巨大动能冲击肋骨,又击穿肩胛。宫纪护着高野秀树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玻璃碎片扎进衣服里,两个人在巨大的冲力下狠狠撞在一侧墙壁上。
  宫纪压高野秀树上方,左肩膀处慢慢洇出血迹,头发狼狈地散落在颊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