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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屋 > 穿越重生 >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 第351节
  顾同道:“你就这么回呗。”
  “行。”
  林八郎对姐夫黄十二郎没半分真心,关系黄十二郎的官司他回家对亲爹也是胡乱应付了事。更以为姐夫就该被县令好好教训一顿!凭什么别人都能挨打。就他姐夫不会挨?
  巧了,顾同也不喜欢黄十二郎。两人都很敷衍应付,套好了词儿各自散去。
  顾同应付了完林八郎,心里也有吃不准的事,想问问祝缨这事儿想如何收场,怎么跟思城县交涉。
  他一向行动迅速,扭头就跑到了县衙,见祝缨依旧如常他又不敢开口了。往前迈了半步又收回了脚。
  祝缨看了一眼顾同的动作就知道他心中有事,点点桌面说:“有话就说。”
  顾问凑上前,问道:“老师,您要怎么处置黄十二郎呢?”
  祝缨道:“来了证据如法而断嘛。”
  “也太慢了。”
  “嗯。这事儿啊,得扯皮。”
  “啊?思城县?”
  祝缨点点头:“原告是思城县的人,事情发生在思城县,且有得磨呢。”
  自己猜中了,顾同却一点也不高兴:“世上怎么会这么多不要脸的人?真是枉为士绅!”
  黄十二郎算什么“士”啊?祝缨都想笑。黄家连个官身都没有呢。
  祝缨道:“你怎么耷拉着个脸?”
  顾同道:“还有思城县,他的心里没有百姓吗?!不用说,一定被买通了。”
  祝缨道:“裘县令虽然不是什么能臣干吏正人君子,倒也不是个贪暴的人。”
  “平庸。”顾同小声诋毁别县的县令。
  祝缨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圣人贤者?大家伙儿都是平常人。”
  顾同道:“老师就不一样!老师不肯收黄十二郎的贵重礼物,咱们都看在眼里,都说老师是个真正的君子!跟王相公一样。”
  祝缨道:“礼物我也是收的。”
  “那也跟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顾同皱眉思索:“您心里有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祝缨想,那是什么鬼?
  她摇摇头,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儿,这件案子不但原、被告的籍贯涉及两县,哪怕是断了案,还有一个执行的问题。两家的家产大部分都在思城县,她得怎么干到思城县的境内?
  跟裘县令扯皮是一定的,两人到南府上司那儿说不定还得打打嘴仗,要是不能照自己的想法来,祝缨甚至做好了一路官司打到冷云那里的准备。今年六月三十,大家都得去刺史府里报到。
  所以思城县办事慢是好事!
  得拖到六月末呢,思城县的裘县令这么配合,祝缨都想请他吃饭了。
  顾同来说了一通,最想知道的反而没来得及问,看祝缨这个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再打扰。踌躇间,童波捏着一份公文近来:“大人,思城县回函。”
  顾同赶紧去接了,再双手捧到祝缨面前。祝缨接了,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县互不统属,福禄县要档案思城县没有给的依据,不如把案子移交思城县。
  扯皮,开始了。
  第185章 准备
  祝缨看完了公文,核对了上面的印鉴,将文书放到一边,问童波:“童立呢?”
  童波道:“就在外头。”
  童立没办好差使,自觉丢人蹩在门外不敢进来。
  祝缨道:“都到这会儿了,还害的什么羞?你去把他揪了来,我有话要问他。”
  童波没能从祝缨脸上看出是喜是怒,带点对兄弟的担心,应道:“是。”
  他出了门,童立缩在一根柱子后面对他招手,童波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肩膀道:“快进去回话吧。”
  “大人生气没有?”
  童波道:“我能看出来大人在想什么我就是大人了。少啰嗦,快去!”
  童立知不能免,硬着头皮进了签押房,当地一跪:“大人。”
  祝缨垂下眼来看他,道:“甭耽误功夫,起来把事儿回了再去哭吧。”
  童立爬了起来,道:“小人给大人丢脸了,差使没办好,叫人给赶了回来。”
  “从头说。”
  童立道:“小人领了差使不敢耽误,两天就赶到了。到的时候不巧,他们早落衙了!说起这个就叫人生气,他们后半晌就不干正事了!小人到的时候,寻思着先去投递文书,第二天再去打听回信,哪知到了思城县衙,他们已经关门了!真是叫人不敢信!咱们干到什么时候,他们干到什么时候?”
  祝缨道:“说正事儿。”
  童立道:“小人只好找了个宿头,第二天一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了过去,到了那儿人家还没开门儿呢!好到晌午的时候才打开门来,看小人是投递公文的才叫小人进去。小人投了书信,他们接了,没叫小人见着裘县令,连他们县丞也没见着,出来个人叫小人回去等信儿。小人寻思,大人交待办的事儿里除了文书证据,还要带李氏家人来,找人找东西是得费点儿功夫,就等着。哪知等了五天,文书没找着着,人也没见个影儿!”
  童立一肚子火,他在福禄县干惯了的,福禄县衙的时间在祝缨看来已比在大理寺的时候宽松多了,架不住越是偏僻的地方越闲得慌。其时,许多衙门里甚至不是要求每个人每天都应卯的。福禄县以前还不如思城县,在前任汪县令的时候连县令都不在县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福禄县也是在祝缨到了之后才慢慢规矩起来的。她自己觉得宽松,在百姓、官吏眼里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极佳的官员了,官吏天天忙碌虽然也累,但是她给的钱粮多,干活也能赚些好口碑,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猛然间再与邻县打这等交道,童立就不适应了。往府里、州里递公文都没这么磨蹭的,思城县这是要上天!
  童立越说越火,越说越委屈:“小人左等不着、左等不着,跑去问,他们说在往上请示了,让小人等。小人又等了三天,再去,说裘县令有事,叫接着等。小人也不敢出门,就在客栈里数蚊子……”
  他本来还想着到思城县出公差,盘费又能报账,等回信儿的时候到思城县里逛一逛,看看有无新鲜东西买一点回来。后来事情没办妥,连逛街也没心情了,眼看着支领的盘费一天比一天少,虽不是自己的钱,看着也心慌。更不要提有心思买伴手礼回来了。
  “直等到三天前,他们那里来了人招小人过去。小人以为人证物证都备妥了才花这么长时间,哪知裘县令说,‘事情我已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李氏是思城县人,文书都是思城县的文档,不能就放出去了。看你辛苦,祝县令又有文书,我回一封公文同他说清楚吧。’就把小人给赶回来了!”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的。这事儿哪有什么难的?他们就是不肯给这个面子,小人没面子不打紧,可恨他们连大人也不放在眼里。这起子贼皮,就是欠打!也不爱护百姓,也不为朝廷用心办事,真是可恨。”
  祝缨问道:“你也没打听一下黄十二与李大的风评了?”
  童立忙说:“小人打听过了,李大么,人都说他家犟,唉,妹子养下了儿子,他以后不就是黄家的舅爷了?他们偏不。黄、黄十二郎,呃……都说是个厉害人物。”
  “怎么个厉害法儿?”
  童立咳嗽了两声,道:“就,那样的厉害,没人敢惹。”
  祝缨轻笑一声:“知道了。你去账上把花销报了,给你三天假,好好歇歇。”
  “是。”童立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大人真是个好人,虽然严厉,但不无故迁怒。
  祝缨道:“三天后你再跑趟思城县。”
  童立的脸垮了下来:“啊?”
  祝缨安静地看着他,童立背上一紧:“是。”他不敢再说什么,深深一揖,倒退着出去。脚后跟儿一碰门框赶紧转身跑了。
  …………
  顾同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上前试探地唤了一声:“老师?”
  他心里对裘县令也有了点厌恶。之前见过一次裘县令的,看着是个还算正常的中年人,不像是那等书也读不全、道理也讲不通但是因为有祖荫或者是行贿又或是谁的门下、谁的裙带之类才得以做官的糊涂虫。
  哪知一打交道就这样!
  顾同将同学林八郎的姐夫的消息抛到了脑后,他只想一件事儿:“都这样干事儿,那朝廷还交给您广种宿麦的差使,可怎么办好?”
  祝缨道:“这是两码事。”
  “那就是他故意的了?”顾同犹豫地猜测,“因为黄十二搬迁过来,觉得在您面前没了面子,所以故意刁难?”
  祝缨道:“凡事,能互相推诿扯皮,就有它的道理。要是件斩钉截铁的事儿,谁也没得扯。诶?你不是转明法科了么?看不出来吗?这案子我手松一松,也能落到思城县手里。他手松一松,就是我的了。这才扯得起来。”
  顾同道:“人都不在他那儿了,还争的什么?他在那儿这么些年也没见能办得了黄十二,为什么不索性移交给您?还不用他费力?哦!他收贿赂了!”
  祝缨道:“别把人想那么简单。”
  “那是?”
  祝缨道:“以后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儿,先别想,你只管干自己的事儿,照自己的意思来。办着办着,就能明白了。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
  “那现在?”
  祝缨道:“谁问你你都说不知道,等思城县的信儿。”
  “是。可是裘县令真的行吗?他能干好宿麦的事儿?”
  祝缨道:“他以前往朝廷缴的租税可没怎么耽误啊。稻米能种好,宿麦自然也能种好。反正也不用他亲自下田。”
  在鲁刺史的手下,光听话不行、光能干也不行,裘县令起码得能完成得了鲁刺史下达的政令。就是之前的汪县令,成天躲府城里躲清闲,也是与本县的“士绅”达成了一种平衡,关丞也能看守好这一县。虽然有点“无为而治”,终归是维持住了。
  顾同有点心急,暗道:这回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这事儿的关键是他老师,他现在还没本事从他老师身上看出端倪来。
  出了县衙回家,家里人问起,他就说:“我也不知道。”家人也不甚在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家里要趁下雨的季节再安排检查粮仓,及时修补房顶等处漏雨、渗水的情况,也就没再多问。
  第三天,顾同还没睡醒,忽然觉得身上一痛,他从床上弹坐而起,只见他祖父顾翁提着一根拐杖在打他。杖首雕着一只鸟,顾翁终于满了七十岁,也得到了一支鸠杖,现在就拿这杖打孙子。
  顾同要跳下床躲闪,不幸被单薄的夏被缠住了,顾翁的拐杖一点也不留情地打,顾同在床上连滚带爬的:“嗷!干嘛?!我又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呀!”
  “胡说!我都知道了,童立都回来了,说思城县那儿为难咱们这儿。回话的时候你就在场,你回家说你不知道!”
  祝缨让顾同不要对外宣扬,她没嘱咐童立。童立受一番委屈,没跑到集市门口摆张桌子说书已经很克制了,他只是对同僚们破口大骂思城县之无礼。跟街坊邻居诉说思城县真是混蛋!
  顾同白在这儿守口如瓶了。
  顾同道:“那算什么进展?老师什么都没说呢。”
  “真的?”
  顾同抚着被打痛的伤:“当然啦!”
  顾翁将杖又重重地顿在地上,道:“对家里要讲实话!要是大人说,不许你说出来,你就直说,我们当然不会再问。你平白装不知道,眼里还有长辈吗?”
  顾同坐回床上就差打滚了:“怎么就为个外人打我啊?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姓黄的干咱们家什么事儿啊?”
  顾翁道:“少给我装疯卖傻!你心里得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