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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屋 > 穿越重生 > 慕林 > 慕林 第241节
  文氏先去看了谢老太太,回头给谢璞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便亲自去扶了嗣母宋氏下车,温声解释道:“这宅子大门并不宽敞,又有台阶阻碍,因此马车不便从此进出,只能让车夫驾着车子从偏门沿青云巷驶到后院车马棚去。咱们自家人,就只能在门前下车入内了。不过幸好这一片都是布政使司一众同僚们的官邸,时常有官兵四处巡逻,很少有外头来的闲杂人等出没,倒是平安无虞。天气暖和晴好的时候,各家女眷若有兴致,也有带着仆从在附近串门子做客的。母亲若是有兴趣,不妨也可以到熟悉的人家走走。咱们这一排宅子都紧挨着什刹海,景致很是不错,一年四季,时常有人家做东宴请,颇为热闹。”
  宋氏听得微微一笑:“我也听父亲说过这一带官邸的好处,他还曾经带着我母亲到过其中几家做客呢,可惜我那时候年纪小,未曾同行。如今既然能住进来,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什刹海的美景。”
  谢璞扶着宋氏进了门,文氏随后跟着谢老太太的车,尽可能安静地从偏门那边走了。在大门外将谢老太太抬下马车,再换软兜,太过费事了,但她们可以在进了偏门后再这么做。宅子内部有高墙遮挡寒风,青云巷里也有门路可通向宅中各处院落,总不能让外人瞧见谢老太太这睡熟了的模样吧?
  谢慕林与兄弟姐妹们跟在父母长辈身后进了门。
  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住宅,进门后,正对着的就是雕刻有松竹纹样的照壁。右边的门道不知通往何处,只能看见长长的游廊下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似乎有许多房间,左边进去则是一处大院落,一溜儿倒座房,全都是镶的玻璃窗,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头是客厅摆设,隔壁另一间屋子的玻璃窗上糊了纸,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形。但谢璞搀着宋氏进了那间屋,谢慕林等人跟了进去,才发现这里是一处花厅,厅里暖烘烘的,靠着墙边砌起了三座大炕,呈“匚”字分布,众人便分了男女,分坐两边大炕,留了中间靠东面的大炉给宋氏与谢璞母子二人。
  到了这里,大家终于可以脱掉大外套,暖暖和和地坐下来说话了。
  大家还没坐稳,赵丰年之妻瑞雪便带了一群丫头婆子,端了好几张炕桌上来,摆上火锅、杯盆、筷箸等物。翠蕉刚刚替谢慕林收好她的斗篷,便跑过来帮母亲摆放餐具了。随后马路遥之妻也带了许多人,将一碟碟用盖子盖好的食物捧了进来,安放在各张炕桌上。
  看到这个架势,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懵。
  只有宋氏,一见这情形就笑了:“今儿是吃锅子么?天气这么冷,又才下了雪,咱们才从外头过来,早就浑身冷透了。这时候吃锅子,一定会很快暖和起来,又不用担心吃着吃着,饭菜就冷了。”
  谢璞笑着点头:“正是。今儿我特地吩咐人去买了些新鲜羊肉回来,还有几条新鲜的鱼熬了汤做汤底,吃锅子最好不过了。这里都是自家人,也不必讲究什么俗礼。来来来,大家快围着桌子坐好,咱们赶紧先吃了晚饭,暖和一下身子是正经。”
  第833章 邻居
  大冬天里,坐在暖炕上吃火锅,当然很爽了。
  谢慕林自打穿越过来后,就再也没吃过正经的火锅了。在湖阴老家时,她曾经尝试过要吃一回简版火锅,可惜只有普通的鸡、鱼、肉、菜可以选择,没有羊肉片,找不到合适的肥牛,更别说是各种酱料了,就算是找到辣椒、牛油、花椒等材料勉强弄了一个红汤锅底,也是各种不正宗,令人遗憾不已。
  如今她能坐在暖暖火火的炕上,大口吃着新鲜滑嫩的羊肉片,蘸着掺了辣子的喷香酱料,心里别提有多美了。就算火锅汤底不是红汤的也无所谓,鱼汤锅底刷羊肉片,滋味也很鲜美。
  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就是北平冬天的新鲜蔬菜水果太少了。谢璞说自己准备的这顿晚餐里所包含的几盆新鲜菜蔬,都是高价买回来的,是城中世家大户在小汤山一带特地盖的温泉庄子中培育的,留够自家吃的以后,有剩下的才会往外卖,极受城中达官贵人的欢迎。自打北平下了头一场雪,这些新鲜绿叶菜就一直有价无市、供不应求。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们弄到了手。
  从前在江南,就算是在冬天,谢家人也不缺新鲜蔬菜吃。可这一路坐船北上,过了淮河后,码头上就越来越难以买到蔬菜了,越往北走,就越发只能用酱菜来将就。如今见到久别多日的新鲜蔬菜,哪怕数量少些,各人分一分,每人也分不到半碗,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尤其是宋氏,她已有几十年不曾品尝过家乡风味,今晚吃着久违了的旧味道,一时没忍住,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吃撑了。
  谢梅珺虽然也吃了不少,但没有母亲这么激动,见状是又着急又好笑:“母亲真是的……我们还要在北平住很长时间呢,今年冬天也才开始,您还怕没机会再吃锅子么?怎的急得这样?”
  文氏连忙叫人送酸梅汤上来,不但要给宋氏喝,连同几个男孩子也要喝上一碗。
  大概是今晚大家一家团聚,人人都高兴不已,所以不少人都放开胃口大吃大喝,吃得有些撑住了。也就是谢慕林、谢映慧姐妹两个还能保持冷静,只不过前者是因为从前吃得多,比较有自制力,后者则是更注重自己的仪态而已。看到兄弟们个个辛苦地撑腰挺肚的模样,她们都忍不住笑话起他们来。
  一顿晚饭,人人都吃得十分满足。等大家停了筷,瑞雪带人上来撤了残席,马路遥之妻则带人送上了安神助消化的茶水,顺道把离大炕稍远些的窗户打开了一半,通通风。大家继续坐在暖炕上闲话家常,比起刚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在了不少,也不摆什么礼仪架子了,各自闲散地或盘腿端坐,或挨着引枕歇息,或下地慢走消食,聊起天来,用辞也更随意些。
  谢璞在北平这几年里的经历,文氏先前在船上已经大致讲过了,如今也不必多提。至于谢家众人这些年在湖阴老家的经历,也早在家书中说过,就算谢璞与文氏想知道更多细节,也可以私下各自去谈话,不必非得赶在现在聊。谢璞便先问起了两个儿子的功课,问他们参加科考时的经历,一路北上的见闻、感悟等等。宋氏也在一旁跟着点评,谢梅珺也偶尔会说说自己的经验,连带着旁听的谢徽之、谢涵之与杨淳也得益不少。
  女孩子们就未免觉得这类话题略嫌沉闷了些。就连书读得比较多的谢慕林,也不爱听兄弟们掉书袋。因此,她听见谢映容低声向文氏打听,这一带左邻右舍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家,是否个个都是在本地当官的?便也凑了过去听八卦,顺便观察一下这位三妹又有些什么新盘算了。
  文氏也不在意,这种事家里的女孩子们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别说是女孩儿们了,过两日几个男孩子也要到邻居们家里去拜访问候,好让别人知道谢璞的儿子到了北平城。哪日附近官宦人家的子弟要聚会、做东,就得给他们送帖子来,否则便是失礼。
  不过眼下来不及细说,她只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条街上几个来往得比较频繁的人家。这一带住的都是北平布政使司的官员,街口最大的一座宅子,是布政使大人的官邸,他老人家年纪很大了,身体又不大好,家里人平日不怎么做东设宴,但家中女眷和年轻小辈还是会时不时出来串门子的。由于谢璞极得这位布政使大人倚重,所以两家来往算是多的。谢家的孩子们既然来了北平,那么最迟三五天内,定要由家中大人带着去给布政使夫人请安了。至于布政使大人,还在养病,多半是不会见外客了。
  至于布政使大人家里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几个孙女,各人年岁、性情如何,那都是细节了。等谢家人上门做客之前,文氏会给大家细说的。
  布政使大人往下,按职称地位,本该是轮到谢璞这位左参政的,但由于前任布政使告病后退休在家,并未带着家眷回乡,还至今得燕王府礼遇,因此他一家还住在原本的官邸里没挪窝呢。这家的宅子就位于谢家宅子的南面,两家只隔了一条巷子。不过谢璞与他家交情平平,见了面,以礼相待就可以了,倒也不必特地结交来往。
  谢家宅子对面那一家,则是右参政大人的住处。他家虽然也有制式的园子,却没挨着什刹海,景致要差一些。但没关系,这位右参政大人素来是以清贫廉洁闻名的,跟谢璞这种身家丰厚、生财有道的人不是一个画风,平日里在公事上也时不时会有点小矛盾,但两人并没有私怨。两家人私下遇见,客气地问声好就可以了。至于聚会、宴席什么的……他们家因为家贫,从不做东设宴招待客人,若是同时出现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尽了礼数即可。
  而谢家宅子北边那位邻居,则是最近大半年里,谢璞与文氏夫妻接触得比较多的熟人了。倒也不是双方格外投缘的关系,而是另有缘故。说起这家人,还颇有来历——他家是京城人士,侯门出身,姓万。
  第834章 万家
  谢映容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映慧在旁若有所思:“姓万么?这个姓可不多见。京城里的侯门府第,姓万的就只有一家,是平昌侯府吧?他家跟宁国侯府倒是亲戚。”她瞥了谢映容一眼,继续道,“不过平昌侯府万家子孙繁茂,人口众多,也难说这位右参议大人是哪一房出来的。据我所知,平昌侯府的嫡支都在京城呢,并没听说哪家外放做官的。”
  不过谢映慧的消息也很久没更新了。在京城待的那大半个月里,她倒是听马玉蓉与卢飞云提过京城世家大户的新闻,但由于平昌侯府并非她们的熟人,所以她们没有说得太详细,以至于她在这件事上倒是有些判断失误了。
  文氏笑眯眯地告诉她:“我听说是侯府的三房老爷,是他们家老太太嫡出的,今年春天调任过来,上任才大半年呢。”
  谢映慧恍然。若是才来大半年,那她还真有可能没听说,便闭口不言了。
  文氏笑着对几个女孩子道:“万参议家也有几个姑娘,嫡出庶出都有,性情不一,但看着都是知书达礼的孩子。我们两家是近邻,日后说不定会时常有相互来往的时候。你们若去了别人家中做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心里觉得不妥的,也不要说什么。就是要议论,也等回到咱们家里再议。”
  谢慕林不解:“娘,这是为什么呀?我们当然不会当面议论别人家里的事,可私下交谈两句,不让主人家听见,还不行吗?”
  文氏叹道:“你们都是好心肠的孩子,我知道你们要是遇上让人看不过眼的事,肯定忍不住要说道说道的。可万太太……性情耿烈如火,万一惹得她不快,她当面就要骂人的,说话会很难听。你们从小儿在家里长大,读书识字的,哪里听过那样的话?怕不是得羞死?还是装一回哑巴、聋子的好。前两个月,布政使大人家的千金偶尔帮着万家的三姑娘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万太太嘲讽得至今不敢出来见人呢。布政使如今病得不轻,全家人都在小心侍疾,也没心力跟万太太计较,更不想得罪了侯府。可谁家好好的孩子,愿意让她去受那样的委屈?倒不如不张这个口!”
  谢慕林听得有些糊涂:“娘,照你这个说法……莫非这位万太太……是个苛待庶子庶女的?万家三姑娘是庶出,不受嫡母待风,连布政使之女帮她说了好话,也要被万太太辱骂?可万参议还在布政使司里做事呢,这样得罪上官的事,他也能容忍?平昌侯府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我在京城怎么听说,他家也只是中平罢了?”
  谢映慧想了想:“我隐约记得……平昌侯府的三太太,好象也是武将人家出来的,说是性烈如火,其实这是往好听里说了,她原是个出了名的妒妇,最看妾室庶子庶女不顺眼的,可万三爷偏偏又有妾,还不止一个!所以年年都要闹出些笑话来……是了,卢飞云好象提过一嘴,说是平昌侯府去年岁末时又闹了一场,好象牵涉了好几个房头,最终把出事的那个儿子一家大小都送出了京城,才算是清静了。平昌侯老夫人为此还病了些日子,却恼恨几个媳妇不省心,不肯让她们侍疾。宁国侯府的大奶奶特地去帮衬了几日,颇得了平昌侯老夫人的青眼。”
  这话是卢飞云顺嘴说起的,她们几个很快就关注起别的新闻了,因此谢映慧的印象并不深。如今听二妹说起,才隐约记得几分。
  文氏微笑道:“我也不清楚他们家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原本还觉得万太太性情爽利,挺好相处的。等到他家做东设宴,招待了几位同僚家眷,老爷与我去了他家做客,亲眼看见万太太折腾他家三少爷,这才知道了她的脾气。其实善妒的官眷,北平城里也有不少,我们哪里管得来旁人的家务事?可是……一来万家就住在我们旁边,平日里你们肯定会有所接触,二来……他家三少爷倒是个聪明孩子,书读得不错,人也机灵,老爷偶然遇上了几回,很是欣赏,见他受嫡母蹉磨,难免会有些不忍。可我们毕竟是外人,帮不上什么忙。万一遇上了,也只能帮着劝慰两句罢了。倒是你们的兄弟们,定会有跟万三少爷打交道的时候,兴许还能做个朋友。”
  谢映容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探地问文氏:“这位万三少爷很聪明么?他既然得父亲赏识,又住得近,是不是时常会到我们家来?”这会不会是她上辈子听说的那一个?庶出的万家子弟,又聪明,还受嫡母苛待……说不定就是他!怪不得她在京城没打听到他的消息,原来他是到北平来了?!
  是了……上辈子他出人头地,已经是数年后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的父亲万三爷结束在北平的任期,调职回京城的。他既然在北平就饱受嫡母打压苛待,那回京后会拼命抱上三皇子的大腿,另寻出路,也就不出奇了。也正因他受了许多委屈,所以飞黄腾达后,才会半点不愿意回报万家人!
  谢映容自以为得到了答案,双目便紧紧盯着文氏,迫切地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若是万三少爷会时常到谢家来,那就意味着,她有机会跟他接触了!
  可文氏的答案却让她有些失望:“两家虽是近邻,平日里礼尚往来是有的,但老爷很少把万三少爷叫到家里来,万一叫隔壁万太太看见,岂不是说不清?但老爷确实觉得他很可惜,若不是家里拦着,他的学识足够去考个功名了。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他日后的前程都会顺遂许多。可万太太容不得他出头,万参议又不愿意为了小儿子得罪妻子,这笔糊涂账,谁又敢插手去管呢?”
  谢映容张口又想再追问,这时候马路遥家的却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在文氏耳边低语道:“太太,老太太醒了。”
  文氏连忙起身:“我去看看老太太,顺便把晚饭送过去,只怕老太太都饿了。”马路遥家的忙道:“已经叫人备好锅子了,就摆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梳洗完了,随时都可以用饭的。”
  文氏点头,回身嘱咐孩子们:“一会儿听你们父亲安排。今儿天色已晚,各人先回屋歇息,明日早饭也是在自个儿屋里用,别空着肚子出门吹冷风,若是觉得累,多睡一会子也没什么。午饭咱们再聚在一起用餐。吃过午饭,我就带着你们逛宅子去,也认认这个家里的路。”
  她跟宋氏、谢璞与谢梅珺打了招呼,便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孩子有些小兴奋地讨论着新屋子是什么模样,以及一脸欲言又止、心焦难耐的谢映容。
  第835章 饭后
  众人吃饱喝足,也聊了家常,叙了离情,时间一长,饭气攻心,疲累上涌,都有些犯困了。
  谢璞立刻发现了这一点,笑道:“是我疏忽了,横竖我们一家子从今儿起就团圆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说话,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不该硬留着大家坐了这半天的。屋子都已经收拾出来了,炕也烧上了,这会子都是暖烘烘的,不如大家就此散了,先回屋去梳洗梳洗,好好睡一觉吧?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必然都累极了。”
  宋氏年纪不小了,确实有些撑不住,露出一个带着倦意的笑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确实有些犯困。你让丫头婆子们领路就好,自个儿也去歇息吧。明儿你还要继续到衙门去上差呢。”
  谢璞笑着起身说:“我扶着母亲过去,顺便再多说几句话,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再说,我还想顺道去瞧一瞧我娘呢。”他顿了一顿,“我与素敏给母亲和娘安排的是正院后头长辈住的院子,因是官府建的宅子,格局都是一样的,所以院子只有一间,但里头的房屋很是宽敞舒适,白天里日照好,通风透气,冬日里取暖的东西也齐全。因院子里房舍颇多,母亲便是带上妹妹一块儿住进去,也绰绰有余。只是这么一来,您就得与我娘同住一个院子,不知……”
  他有些踌躇了。本来以为这个安排没什么,但方才听妻子文氏说,从通州进北平城的路上,因宋氏母女都到孩子们的船上来了,母亲谢老太太竟然宁可退避舱房,也不愿意与宋氏同处一室,母亲对嗣母的忌惮,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安排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妥当了。
  宋氏却淡淡一笑:“你素来孝顺,能把我们安排到那个院子去,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相信那里的屋子住起来一定很暖和舒适。我是无所谓的,好几回都想跟三弟妹说说话,让她放开些,别犯小心眼儿了,不但膈应不到我,反而让家里的小辈们跟着难做。可她一次都不肯跟我见面说话,我又不好上赶着劝她,竟闹到今日还没解决。不过三弟妹一向疼爱你这个独子,只要你好生劝说,她想必还是能谅解的。再者,我又不会在这里长住,她就是再不待见我,也不过是多忍耐几日罢了。等我走了,她自然就不会再怕有人碍眼了。”
  “您言重了。”谢璞连忙道,“我娘只是耍性子罢了。我会好好劝说她老人家的。都是一家人,您又一向待她和善体恤,她何必再这样胡闹呢?叫左邻右舍看见了,也是笑话。”
  宋氏微笑不语。
  谢璞扶着宋氏走在前头,谢梅珺带着孩子随后跟上。他们先是出了花厅,穿过造型华丽的垂花门,便到了正院了。
  正院十分宽敞,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正房三间带两耳房,左右厢房各三间,皆有抄手游廊相连接。虽然是在夜里,但光是借着游廊下挂着的灯笼的灯光,也能看出这间院子的气派。
  谢璞介绍说:“这是我们夫妻住的院子,正房是我们住着,左厢房是我用的大书房,右厢房原本空置的,如今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往后显之、谨之他们兄弟几个就在这里读书。若需要请西席来府里教习,也是在右厢房里。如此,我和孩子们相互间都不会打搅,但我若有闲暇,盯着孩子们读书,检查他们的功课,也方便得很。”
  谢徽之在后头闻言,缩了缩脖子,冲谢显之、谢谨之做了个鬼脸,被后者白了一眼。谢涵之在旁偷偷暗笑。
  转弯的时候,众人还能看见,正院正房两边的耳房似乎都带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也算是独成一个小空间了。听谢璞的口风,那大概是给两位姨娘安排的地方了。
  谢璞并不在意姨娘们是不是住在自己跟前,不过是随文氏做主罢了。但大金姨娘见状,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住得离女儿太远了;宛琴则微微皱眉,发愁自己住在正室眼皮子底下,只怕出门不大容易。
  拐过弯,正院右下角有一处门洞,出去之后就是一条笔直宽敞的过道,家里人习惯称之为北过道。相对应的,偏门连通的那条供车马直入后宅车马棚的青云巷,则被仆人们习惯性地唤作南过道了。
  这座宅子不是常见的坐北朝南向,而是为了迁就什刹海的景色,确保这一排官邸的后花园都能借到什刹海的景,却又不能窥视到邻居家的后宅,而特地规划、建筑的,是清一色的坐东朝西格局。哪怕很多人都不大习惯,但对于一座宽敞舒适带自带花园,又不费什么租金几乎让人白住的大型官员宿舍,自然没人敢要求太高的。这么多年下来,在北平官府任职的官员,基本还是住在了这些早年由朝廷主持、燕王府拍板、布政使司负责建筑的制式官邸里。实在有不习惯的,大不了自家另行在外头置私宅。反正北平城里可供选择的房产有很多,若是直接在城外买地自建,那还能想建成什么样,就建成什么样的,没人逼着。
  谢璞住惯了之后,倒觉得这座宅子也还好,虽说光照什么的可能还有些不大称心如意,但通风不错,房屋又够多,足够满足他的需求了。他不缺舒适的豪宅,只是自己也没正经住过几天,跟过去曾经担任过地方官的那些不发达地区的官邸相比,这座宅子真的非常好了。
  他还指给众人看过道里两端的数个门洞:“北边这一排是四个并排的院子,都是一样的大小、格局,我预备给显之他们兄弟四个住。淳哥儿若与哪个表兄弟亲近些,也随他住在哪里,横竖每个院子里都有的是空房。若是想自己单住一院,前头客院还空着,来往也算便捷,还没人打搅,十分清静。长辈们住的院子后头,也有四个院子,就紧挨着花园。我预备给慧姐儿、真姐儿她们姐妹几个的。当初挑宅子的时候,我一看图则,二话不说就挑了这里。
  “哪怕这宅子的园子不怎么样,地方也太大,打理起来费功夫,可光看这八个院子,就正好给我的四儿四女入住,岂不正是为我准备的好地方?所以我一眼就看中了!后来打听了才知道,这宅子刚建起来的时候,时任的布政使司左参议也有四子四女,因此特地让工匠把宅子修成了这个格局。这真是太巧不过了!”
  第836章 长辈院
  这么一说,确实挺巧的。
  谢家众人都拿这个巧合当成是一件趣事,说说笑笑,唯有谢映慧与胞兄谢显之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谢璞刚刚到北平履新,挑选官邸入住的时候,谢映慧刚刚搬出平南伯府不久。她曾经受生母曹淑卿与曹家误导,对本家多有误会,说了许多不大中听的话,也曾让父亲谢璞心生不满。搬回珍珠桥谢家大宅的时候,她还担心过,父亲会不愿意接纳自己。她只想着自己可以继续在那座大宅住下去,不确定会跟着兄弟姐妹们回湖阴老家,更不敢奢望能到父亲任上去了。但如果谢璞刚上任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儿女都会到任上来团聚,特地给长子长女留了院子……就证明父亲从来都没嫌弃过他们,没想过要对他们弃之不顾。
  谢映慧想起二话不说就抛下他们兄妹,跟着野男人出走千里的母亲曹淑卿,还有对他们兄妹百般算计、一旦发现糊弄不了他们就翻脸不认人的曹家,忽然觉得鼻头发酸。她连忙偏过头去,避免让身旁的姐妹们发觉自己的异状。
  只有谢显之一直留意着胞妹的神情,见状自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暗叹一声,倒是对未来更有勇气了。不管他们的生母做了什么坏事,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过他们,这就已经足够。父亲如此公正慈爱,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要尽全力做到最好,努力读书科举,为父亲争光了。
  给几个男孩子准备的四个院子,全都是清一色的三合院,由于院门开在了南墙上,就成了这座宅子里少见的坐北朝南格局了。每间院子都是北边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地方也相当宽敞。谢家的男孩子们虽然身边也有人侍候,但也不过是一两个大丫头,带着三四个小丫头或婆子做粗活,人数有限。一间院子住这些人,绰绰有余了。杨淳无论是住进哪个院子,都足够宽敞的。
  谢徽之蠢蠢欲动地要劝说杨淳跟自己住一块儿,这样以后做功课时,他就有了帮手。但谢谨之眼尖,不等他开口就先邀请了杨淳,后者自然不会推拒,于是这二房的嗣孙便与外孙同住了一院。谢徽之接收到两位哥哥投注过来的警告目光,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叫哥哥们察觉了,只得悻悻然闭了嘴。谢璞在旁乐呵呵地看着男孩子们商量住宿安排,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二房的小辈能亲近些,自然是好事,更何况杨淳也是老实巴交爱读书的孩子,与同样老实巴交爱读书的次子谢谨之住在一起,也能更专心学业了。
  谢璞按着儿子们的序齿,给他们指好了院子,让他们去料理。行李已经让人送进去了,后面收拾整理的事,各人负责各人的,他这个大家长当然不会过问。如今夜已深,他也不领着大家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进逛去了,先把宋氏送到住处是正经。
  长辈住的院子就在正院后头,只隔着一面墙。这个院子是在西北角开门的,里面同样很宽敞,只是地块略宽扁些。不过,这院子原本也是正房五间的格局,眼下却不知为何,从院子中央用一排大花盆种的灌木和竹编的篱笆组成了一面绿墙,中间留了进出口,将整个院子隔成了南北各半的两进小院。进门先看到的是北边的半个院子,正房位置只留了两间屋,但厢房有三间,西面还有一排倒座房,住上十来人都不成问题,但这种奇怪的格局是怎么回事。
  宋氏想起谢璞刚刚给她介绍院子时,那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谢梅珺还没想明白,就问谢璞:“三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只有一个院子么?”
  谢璞有些羞愧地答道:“是一个院子。中间只是拿些盆栽做了间隔罢了,顶多只能遮挡一下两边的人眼,却什么声音都挡不住。屋里……则是拿厚木板贴着圆光罩,造了个假墙。我也是没法子,收到老家来信,知道母亲也要北上时,我心里十分高兴,可想到两位老人的住处,我们夫妻便犯了愁。幸好这处院子足够宽敞,即使这样分成两半,也足可住下许多人的。只是官邸都是官府统一建造的,来北平上任的官员尽可入住,却不能私自改造房屋,连那些有些年岁的花木,也不能私自砍了。儿子没法在这院里院外砌墙,改造成两间院子,只能这么……将就一下。”
  虽然这样的改造看起来有些儿戏,但他已经亲自测试过了,室内的假墙还是挺能隔音的,两边屋子里住的人不会影响到彼此。至于院子里的绿墙就没法子了,秋冬季节,北方花木凋零,能找到合适的大型灌木盆栽也不容易,只能请两位长辈忍耐些时日。不过,等到明年开春后,两位老人想必已经习惯了彼此,他母亲谢老太太也不会再对嫂嫂闹什么别扭了吧?
  这是谢璞的美好愿望。
  谢梅珺看着兄长,欲言又止。她可不大看好谢老太太的脾性,更不想让母亲去忍受那样任性不讲理的妯娌。眼下这样的相处其实就挺好的,有她母亲在的地方,婶娘必定退避三尺,她们母女连表面功夫都不必费心去做了。
  宋氏却微笑着说:“这样也不错。三弟妹其实就是拉不下脸来。从前我与她住得远,只要她不来见我,我也不好去找她,相互不来往,只会越发疏远。如今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只当作是邻居了,天天都能见着面,她总是要想开的。否则我住在前院,她不肯见我,岂不是连院门都出不了?”
  也不知道谢璞是不是有意的,直接让人把睡着的谢老太太送进了里间的南院。南院的人要出去,必定要经过北院,可北院的人却可以自由出入无所顾忌。倘若谢老太太真的不肯见宋氏,那只要宋氏一时还待在这个院子里,她就连门都出不了,更别说是外出会客了。
  宋氏表示,这样的安排,她没有任何意见。
  谢梅珺看看母亲,再看看兄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哂道:“正房只剩下两间,虽然屋子挺大,但住起来太不方便了。若母亲不介意,不如我住东边的两间正房吧?北边厢房三间,就让母亲住。”
  宋氏答应了,想着三弟妹要是打算出院子,一出来就得正对上北厢房里自己的脸,想必会更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