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曜得知满白晴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还让棠溪将人带走，紧紧地拧起了眉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眉心也随即舒展。
收拾了桌面上的草稿纸，卫景曜起身，出门。
满白晴让管家出去了，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棠溪之前坐的位置，桌面上已经没有了茶水，管家撤走了。
然而大理石的桌面上反射出一片铮亮的光。
而后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满白晴以为是管家进来有事要汇报，抬眼看去，见是卫景曜，正要准备开口让人不要来烦的时候，就愣住了。
“怎么来了？”满白晴迅速调整心态，眉眼里的忧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隐藏起来了。
卫景曜淡淡地扫了一眼，没点破，“妈。你让棠溪带人了？”
“……是。”满白晴没有想到卫景曜这么快就知道了，也清楚自己的做法有点过了，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投下一片阴影，“景曜，你是在责怪妈妈，对吗？”
“没有。”卫景曜否认，他能理解母亲的做法，但不想接受，“不过，还是想请你让人回来。”
满白晴闻言一噎，抬眼直直地看着他，“这我不能同意。”
“棠溪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我们家，更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你做饭的。”
满白晴连连摇头，不赞同卫景曜的做法，“你的身体情况特殊，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个决定，一来是想着一年后他们一家回去，卫景曜的饮食生活不能没有人照顾。
第二，满白晴担心棠溪会抓住这一点，想以此来要挟卫家。
“我会适应的。”卫景曜的音色渐凉，“以后就算去研究所，我也不会带着她去。”
“我跟其他研究人员是一样的，没必要搞特殊。”
满白晴看着儿子并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心口上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着，“可万一出现了什么状况呢？”
“那就跟以前一样。”卫景曜面无表情地回答。
满白晴突然厉声呵斥，“不可以！卫景曜，你就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为我们想过？”
看着事不关己的卫景曜，满白晴气得心口起起伏伏，双眼泛起了红血丝，瞪着他，
“你要是一直吃白粥稀饭青菜，长期营养不良，那是会没命的！”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景曜沉默了。
满白晴也意识到情绪不对，闭上眼深呼吸。
屋内安静了十几分钟。
两人也冷静下来了。
满白晴率先开口，“我知道了。但是张小霜还是要留在棠溪身边，让她学一下怎么做普通的家常小炒。”
“我不会带人去研究所的。”卫景曜的态度也很坚决，“我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
满白晴心头突突地跳动着，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卫景曜打断了，“妈，我会适应的，不必担心。”
良久的沉默后，满白晴叹气，“不要勉强自己。”
“棠溪那边是我的意思，跟她没有关系。”卫景曜还是解释了一下，随后静默了片刻后，卫景曜接着说，“棠溪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品行，很容易可以从生活中看出来的。
卫景曜看得出棠溪对卫家没有什么想法，相反是一个很独/立的女生。
哪怕是无权无力，也是一个人面对，从没有想过去找其他人的帮助。
满白晴见卫景曜看穿了内心的想法，也不意外，抿了抿唇后，还是劝说一句，“人心都是会变的。”
在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前提，什么都好说；可一旦涉及了，满白晴认为绝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我相信她。”
——
蛤蜊最好是留一晚上吐沙，因此棠溪没有对它下手，而是让张小霜将木桶拎到角落里放着。
“棠小姐，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张小霜拿了青菜回来，大厨房那边已经清洗干净了，没有她可以做的。
两手空空的，她很不习惯。
“去洗一洗小龙虾。”棠溪扫了一眼厨房里的河鲜，看着挺多的，但真正入口饱腹的，没有几两肉。
“好！”张小霜立刻去找小龙虾，这些小玩意乡下也有，不过个头小，只有拇指头大的肉，还不够塞牙缝。
而且煮这些玩意浪费油盐柴火，还不好吃，土腥味特别重，很多人家都不爱吃。
手里拿着刷子刷着小龙虾，张小霜越看越觉得不值得，不由得好奇发问，“棠小姐，这些做起来真的好吃吗？”直接买肉吃不好吗？
看了看另外的河鲜，张小霜百思不得其解，不懂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这么折/腾。
“以后叫我棠溪就好了。”不是徒弟，叫师父也没趣。棠溪蹲在木桶前，戳了戳快要断气的河鱼。
下一秒河鱼就翻腾，溅起水花。
带了鱼腥味的水扑腾到棠溪的面上，“呵，还挺生猛的。”
第125章 让她回去
不知为何，张小霜听着棠溪的话，自动脑补了在静谧的黑夜里，漆黑又无人的小巷子里，突然走出一名少女，而在她的对面是两条吐着泡泡的河鱼。
紧接着，少女亮出了尖锐的小刀，勾起了嘴角，冷冷一笑，“今天就决定是你了。”
张小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悄悄地瞥眼看去，棠溪已经抓起了活蹦乱跳的河鱼，摁在案板上。
手起刀落。
刀背重重地敲在鱼头上。
一下。
河鱼彻底不动弹了。
“好厉害。”张小霜平时也杀过，敲晕一条鱼没有三四下是不行的，可棠溪一下就好了。
没有想到棠溪看起来小小一个，力气这么大。
“敲鱼讲究快、狠、准。”棠溪并不吝惜所知道的知识，刮完了鱼鳞后，用刀将鱼鳃里的鳃切掉，再开膛破肚，利索地挖出了鱼腹里的内脏扔到一边。
接着就舀了一勺子的水清洗鱼腹，再用刀刮掉鱼肚子里的黑膜。
张小霜怔怔地看着棠溪的动作，快，非常的快，好像都出现了残影。
一眨眼的时间，棠溪已经做好了鱼身，放在一边备用了。
棠溪回头看了一眼张小霜，嘴角勾了勾，“看完了之后，感觉如何？”
“很厉害。”小龙虾的钳子都要夹到手了，可张小霜一点都不觉得疼，脑中还想着棠溪的手法，尤其是看到碟子里的鱼还在张嘴吐气，心中的佩服直接上升到珠穆朗玛峰上。
“太厉害了！”
棠溪笑了笑，“刀工对一个厨师来说，不过是基本功。”
“你要真的想好好学习，那就从最基本的开始。”
“明白了吗？”
“明白！”张小霜得知棠溪没有收徒的意向，还以为学不到手艺，可现在万万没有想到棠溪还真的愿意教自己。
张小霜激动不已，于是加快了手下的工作，战战兢兢地干活。
棠溪没有避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买来的河鱼是草鱼，在南方地带也叫做鲩鱼，是典型的食草性鱼类。
草鱼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硒元素、多种微量元素和多种维生素；不饱和脂肪酸对血液循环有利，经常食用可以起到保护心脑血管的作用。
而硒元素则有抗衰老、养颜的功效，对肿瘤也有一定的防治作用。
总的来说，草鱼对人身体有益，特别是身体虚弱，食欲不振的人来说，是滋补开胃的佳品。
棠溪在准备的过程中，一点点地跟张小霜解释，“做我们这一行的，不仅仅是要做菜美味这么简单，还要全方位地了解食材，知道它们都有什么功效，适合什么样的人吃。”
“就好比如草鱼，看着就是一条没有任何特色的鱼，但它是可以入药的。”
张小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又被棠溪打开了另外一道世界大门，“它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到医生直接开药方让人回家吃鱼呢？
“对体虚胃弱、营养不良的人有一定的食疗功效。”棠溪回答了之后，看了一眼张小霜，还在刷洗小龙虾，转身去洗手，到灶台前生火。
嚓的一下，火柴点燃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火柴味道。
棠溪点着火之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今天我们来做一道苏式爆鱼。”
棠溪没有理会张小霜立刻起身往围裙上擦手，跟过来围观，继续慢慢地说着。
“葱姜和料酒这些去腥味的配料不用说，你也应该清楚。接下来，我们要准备的是生抽、八角、花椒、细砂糖。”棠溪一一展示给她看。
“材料准备充足后，就是鱼了。做法也很简单，切片，有一到两厘米这样的厚度。”
棠溪边说边将切成片的鱼片放入到碗中，同时倒入料酒、生抽，放入葱姜，以及适量的盐一起搅拌腌制。
然后准备酱汁，酱汁中有细砂糖，醋，老抽，生抽，料酒，盐，这些全部搅浑。
棠溪看着锅热起来了，倒入干净的自来水，又放入桂皮，八角，倒入调好的酱汁，煮热了之后加入花椒。
然后倒出静置备用。
最后清洗锅，再放油加热到五成，加入鱼块炸。
“这个时候不要轻易翻动，不然鱼块会散的。”棠溪进入到工作状态之后，面色很清冷，眼中只有灶台，但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一个学生。
每一步都很详细耐心地解释。
张小霜会提出疑问，棠溪也一点点地解释，没有半点收藏。
在棠溪看来，做菜的步骤随便找个人问问都清楚，没有必要藏起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做出这个味道来。
再有就是，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美食传进来，而华国的美食也会因此走出国门，站在世界的舞台。
棠溪自然也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解华国的传统美食。只不过，收徒弟，是要将自己一生所学全部授予给另外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一门手艺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