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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由家人带着哄着,可有的身边没有大人安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几乎要哭得窒息的那种。
  看到这种情况, 虞滢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只能耐着性子, 温柔的安抚他们, 轻抚他们的脑袋, 告诉他们要乖乖喝药,喝药病才能好, 病好后就能见到爹娘了。
  亲人不在身边, 周遭都是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对于病中的孩子来说是最为无助的, 只能靠哭喊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害怕恐惧。
  有了可靠的大人安慰他们, 孩子们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 配合着她。
  忙碌半日,直至天黑,她才与季馆长说了一声, 说还有个侄女要照顾, 要回屋小半个时辰。
  季馆长到底年纪大了, 忙活了一日,眉眼间也满是疲态。
  “咱们也不是铁打的, 还是轮流休息吧,这上半夜我和大徒弟守着,下半夜你与大郎再守夜。”
  虞滢感谢后,就先回去了。
  虞滢去烧了半盆热水,然后在屋外把围衣与厚衫脱下,也把口罩摘下,用带来的皂角洗了手后才进屋中。
  发烧让伏宁泪眼汪汪的,躺在床上看着进来的虞滢,虚弱的喊:“婶婶。”
  虞滢心疼地走过去,放下水盆后,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温声问:“有没有比早上舒服了一点?”
  伏宁点了点头,软声应:“嗯,舒服,很多了。”
  伏宁重新开口说话才两个多月,现在说话断句还是有些不对,但后边会慢慢的改回来的。
  虞滢伸手探入被窝中,摸了摸她的后背,果然出了汗。
  伏宁捂出了汗,再多喝一帖药,多喝热水,下半夜就能退热。
  虞滢拧干帕子,给伏宁擦拭身子,再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她看向乖巧配合的伏宁,想起那些哭闹的孩子,问她:“你怕不怕?”
  伏宁摇了摇头:“宁宁,不怕,有婶婶。”
  想了想,她又非常懂事的说:“婶婶,宁宁一个人不怕,婶婶可以,去给别人,治病。”
  虞滢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婶不在的时候,你要是害怕得想找婶婶,不要乱跑,就在屋中唤几声。要是外边有衙差听到了,就会去告诉小婶,小婶也会过来瞧你的。”
  擦洗之后,有衙差给她送来了吃食,白米饭搭配着一荤一素。
  许是知道有个生病的小姑娘,所以也送来一碗肉糜粥。
  接过之后,虞滢问衙差:“其他人都吃些什么?”
  衙差道:“咱们衙门也不富足,所以也只能是一碗汤米粥,那些个老人和小孩便会放一些骨头熬粥,多少也算是有些荤腥了。”
  说到这,衙差又道:“余娘子和几个大夫是绝不能病倒的,所以也不能吃差的,而我们这些衙差也有一碗热米饭和些许肉糜。”
  老人小孩有骨头熬的粥,这营养挺好的。
  虞滢谢过衙差,然后转身回了屋。
  虞滢原想喂伏宁的,但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的小姑娘,不想累着小婶,就坐了起来要自己吃。
  吃完暮食,因下半夜还得守夜,所以虞滢得抓紧时间休息。
  外边哭声和咳嗽声一直不断,虞滢睡得并不安稳,在一声崩溃的大喊中,虞滢顿时清醒。
  身旁才刚刚退烧的伏宁被这一声咆哮声吓得身体一抽搐,病得意识迷糊的她抱着虞滢害怕得呜咽了起来。
  虞滢忙抱住她轻拍了拍,低声安慰:“小婶在,不怕不怕。”
  安慰了一会,伏宁的情绪才缓和,可外头依旧闹哄哄的。
  虞滢不放心,与伏宁道:“小婶出去瞧一瞧,你在屋中待着,莫要乱跑。”
  嘱咐后,她下床穿上鞋子走出屋外,把挂在外头的棉衣穿上,然后去前边院子查看情况。
  晚上对于受了风寒的病患来说,是最难受的时间段,也是咳嗽最严重的时候,更是意志最为薄弱之际。
  几个院子的咳嗽声剧烈,让人听得心里发慌,没人能睡得着。
  咳嗽声起伏不断,病患的情绪越来消极。
  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人被逼疯了,哭着喊着要回去。
  时疫有多可怕,百姓是清楚的。
  前几年其他县有时疫,几乎死了半县的人,连知县都跑了,只留下百姓自生自灭。
  现在人心惶惶,有人想不开,吵着闹着要出去。
  好些人跑到院子中,衙差连忙拦阻。
  吵闹的声音传到了两旁的宅院,隔壁院子的人被关在屋中出不来,但都纷纷趴到窗口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们都害怕,怕死了之后就是一张草席卷了去烧,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怕自己连一块墓碑都没有;更怕自己会死!
  “衙门就是把我们关在这里,只要时疫爆发严重后就会抛弃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不能在这等死,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还有精神气的病患也跟着闹着要离开,衙差都快拦不住了。
  看着忽然闹了起来,在一旁的季馆长直接摔了好几个碗,才把人给震慑住,他大声怒斥:“若是谁不愿配合治病,只要说一声,我就不绝会再治他!”
  闹腾的人不敢说话,但妇人小孩还在呜咽着。
  时疫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百姓不配合。
  只要有一个不配合的人跑出去,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虞滢看到这一幕,走了过去,声音清亮:“衙门若是不管,为何要清出安置的地方?直接把你们扔进山中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若是不管,为何还让我等来,还让这么多的衙差来帮忙?”
  她扫视了一圈衙差,然后看向那些起乱的百姓,重声反问:“我和季大夫他们,还有一众衙差衙役都没有染上时疫,可我们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为的是什么?!难道是我们不怕死吗?”
  声音越发洪亮:“我们怕!在这里的谁不怕染上时疫!?可我们怕不来这里给你们治病,时疫就会肆虐,造成更加惨重的情况。也怕不久就会轮到自己,更怕这次时疫没能好好治理,从而让所有的家人都染上时疫,所以我们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虞滢的话一出,让院子安静了下来。
  她愤忿道:“你们只要出去一个人,外头就会有两个人,四个人,甚至更多人染上时疫,到时候别的县,甚至郡治听到玉县时疫的消息,你们觉得他们是会帮我们,还是会弃我们如草芥?”
  “现在知县大人在废寝忘食的想办法遏制时疫的扩散,衙差和大夫们也都为了能遏制时疫,不畏生死的来这里,可你们不但不领恩,还给他们找麻烦,你们这是想干嘛?”
  虞滢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质问道:“是想闹得我们心寒,闹得我们放弃你们吗?!”
  虞滢的声音穿透了几个院子,几乎大半的人都听到了。
  那些闹腾的百姓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咳嗽声与屋中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虞滢的话,说到了所有的大夫、衙差的心坎上去。
  就是不怎么看得上虞滢的几个大夫,都渐渐地对她有了改观。
  他们不求这些百姓感恩,只希望他们能配合起来,让他们的压力小点,让这次的时疫能平安度过。
  霍衙差这时走了出来,大声道:“要是谁不想治,我便单独把他关起来,让他自己熬去,若是想治的就立刻回去。”
  他的话一出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之病恹恹地回了屋子。
  为防止有人再偷跑,衙差们也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守着。
  也不知是不是虞滢的话起了作用,有些病状不是很重的妇人自告奋勇去照顾一些没有大人照看的孩子,分担衙差的压力。
  第一宿,有些人喝过药后,出了一身汗,慢慢退热。
  第二宿,病症轻的人几乎都退了热,但还是有流涕,咳嗽的情况,尚需观察几日。
  但最需要在意的是发高热的那些人,他们呼吸重,几乎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像喂药喂食和擦身子这些活都得是旁人帮忙。
  这样做肯定人手不足,没法子,只能让病患互相帮忙。
  许是控制得当,第三日送来安置处的病患已经越来越少了。
  城中的时疫渐渐控制住,但是各个村子还没有。
  玉县不是大县,每个医馆也就两三个大夫,无法,知县只能强制让医馆所有大夫都出动。
  安置处的时疫暂且控制住了,那么便要抽出三个大夫跟随衙差去各个村子查看情况。
  虞滢记挂着陵水村,便托霍衙差帮忙照看已经好了一半的伏宁,再提出去陵水村瞧一瞧,晚上再回安置处。
  有人主动要出诊,而且还是让衙差们敬重的余娘子,他们肯定是同意的。
  虞滢安顿好伏宁后,就与衙差坐着牛车去陵水村。
  因时疫,村民都闭门不出,整个陵水村犹如空村一样。
  衙差把虞滢直接送回了伏家。
  不成想,虞滢在伏家里头看见了伏危和大兄。
  伏危与衙差正商议着时,房门被敲响。
  衙差去开了门,看到人时,惊讶道:“余娘子你怎来了。”
  伏危神色一顿,身体僵了两息后,才缓缓抬头转而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周遭好似都是静止的。
  这几日伏危想要知道虞滢与侄女的消息,都得早早去衙门询问回来传消息的衙差。
  他听说了她在安置处的所有事情,知道她身体无虞,侄女的病情也逐渐好转。
  可尽管如此,只要没看到人,他的担忧还是犹如填不满的黑洞一般。
  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直到今日看到安全无虞真人,伏危绷紧了几日的心神,终得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