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感吧。”
几个小公子幽幽叹息。
他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特别怀恋这一段短暂而又惊险刺激，也十分美妙的人生路途的。
不要说好胳膊好腿的这些，就是那几个险些遭遇不幸，被留在山里养伤许久的公子，也没留下心理阴影。谈起这一段故事，他们面上甚至多多少少带着一点骄傲，眉飞色舞的，一个个都打算回去要好好同家里的亲人们说起自己在山里奋力求活的英姿。
当然，除了王萍萍。
眼看京城越来越近，王萍萍的心也越来越沉。
曹兴正好路过，一眼就瞧见王萍萍的目光，简直吓了一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颗心还砰砰地跳动。
“呼！”
“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
冯三打了个呵欠。他现在还在吃药，药里或许有些安眠的成分，一路上总觉得困。
不过这会儿灶头处在……炒饭，顾厨拿虾油和猪油一起炒的，里面除了鸟蛋和虾仁之外什么都没加，却是用的顾厨自家带的米，米粒颗粒分明，香而不腻，鸟蛋分明只用了寥寥几颗，却炒出了满盘皆是蛋花的感觉来。
这滋味诱得人哪里还舍得睡觉？
曹兴叹了声：“我就是觉得怪，你看看你，伤得那么重，失血也多，可现在脸上油光水滑的，比我早年得的那身顶好的狐狸皮还亮，其他人也差不多，卢家那小娘子……脸都有点圆溜溜了。”
他也不好意思随意说人家未婚小娘子的闲话，声音压得颇低。
冯三笑道：“这不是伙食太好？”
他受了伤，可谓是一天三顿的汤汤水水滋补，据说是顾厨的方子，谢家两位大厨亲自掌勺，一路补下来，哪还有不好的道理？
“你要是嫌自己胖，今天这最后一顿晚膳，可以让给我吃，我不怕胖。”
曹兴：“做梦。”
他就是看见王家那小娘子吓了一跳。
“王家那小娘子也不知都想什么，瞧着身子单薄得和个鬼似的，要是换上一身白衣，晚上出来露个脸，说不得要吓死人。”
“管她作甚！”
冯三冷笑。
自从知道王萍萍干的那混账事，冯三这些受了伤，差点没命的公子们就特别讨厌王萍萍，连提起她的名字都恶心。
说话间，京城便到了。
“陛下，太后和太妃娘娘携几位公主都到了。”
皇帝一愣，回头去看赵瑛。
赵瑛蹙眉：“三公主也在？”
“是。”
皇帝神色微动，举目远眺，只见远处果然有太后的銮驾，公主也都一路迎出南熏门外。
他心神一时荡漾，忙驱车长驱直入，同太后和太妃的车驾汇合。
第五百六十五章 对峙
南熏门外。
文武百官到了大半，怎么也算得上远距离的郊迎。
这等事平日里大家可是很少做的，可见皇帝这又是走丢，又是遇刺，实把这一干臣僚给吓得不轻。
陛下的车驾一近，不等他们山呼万岁，行大礼叩拜，就抢先一步道了免礼，让身边内侍传旨意，令诸位臣工都且散开歇息，并让厨子把熬煮好的绿豆汤给大家灌上一碗解解暑气。
招呼完了臣工，皇帝就肃然先拜太后，只说了两句问安的话，便请了太后的銮驾赶紧回宫去。
“大娘娘该爱惜身子才是，若朕连累了大娘娘修养，岂不是朕的不孝。”
“官家若能安安生生的，老身又如何愿意顶着这大太阳出来看你。”
太后最近生了病，精神不好，扫了一眼，看皇帝一身胳膊腿齐全，似没受什么苦楚，也不再做什么表面功夫，毫不客气地自顾自地调头回京。
城门口一时间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太后的车驾自是想走便能走，其他人却是老老实实地在外头排队，不敢有半点不耐烦。
其他人却是要等皇帝进了城之后，才能按照身份地位排序，一点点地往城门里钻了。
顾湘他们到不着急，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光是各类食材就装了好些，有麻袋有箱子，堆积成山。
雪鹰有条不紊地点了数，一点点把这些归放整齐，只用了四辆平板车，并两辆马车，就把所有行囊都收拾妥当。
那头卢蓉她们几个小娘子，明明行囊丢了大半，剩下的东西很少，却是一通忙活，忙得面红耳赤的。
顾湘看了看时辰，干脆就坐下来，让雪鹰把茶具准备好，一边喝茶一边翻出棋盘。
雪鹰的剑法天下无双，棋艺和顾湘却是相差无几，两个人都是人菜得很，幸好瘾头不是特别大，都喜欢偶尔玩一把，却不沉迷，所以两个人在下棋上就十分合拍了。
换成人家赵娘子和萧娘子陪顾湘下棋，那对双方来说，恐怕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有两回，顾湘和赵娘子下棋，那么老实厚道的赵娘子在赢了棋之后，对着顾湘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一句话：“……想做个好厨师，到底还是要专心厨艺。”
所以就别祸害围棋了。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了句，“我喜欢作诗，唔，作诗也是要日日练习，以后我恐也没时间研究棋艺。”
可见这位的心情。
现在顾湘同雪鹰下，那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下得是热热闹闹，痛痛快快。
棋下到一半，雪鹰陡然起身转头，向前跨了一步，挡在顾湘面前。
不远处高高的舆轿之上，珠帘飞起，露出张粉白的脸。
顾湘一侧头，定睛一看，竟然一瞬间就确定——原来是她。
这是顾湘第一次见到三公主赵畅。
赵畅的轿子颇高，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势头，她的神色十分冷淡，并没有朝这边看，只是气场非常大，身边的宫人的眼神里都带刀子。
顾湘笑了笑，动也不曾动，坐在矮凳上竟也不觉得对方有多高大，只是有点无聊。
只能说，自己迟钝的毛病，刚才没发生，这会儿正在发生？
她到是没闪避，很正经地仔细看了看这位久闻大名，未曾谋面的三公主，她妆容精致，衣服也精致，头饰更是精致，是一种很素的精致，乍一看见简朴，仔细看，细节处处处奢华。
赵畅冷冷地勾唇：“没看到吗？”
她身后侍卫齐齐应道：“是！”
十几个侍卫全副盔甲，缓缓上前，神色纹丝不动，冷淡至极地道：“你们挡了公主的路，速退！”
“退！”
“退！”
侍卫们齐声呵斥，长枪横在身前，一步步朝顾湘的车走来，谢家一干家丁顿时愣住，都有些不知所措，却是不自觉向四下散开。
李生正在不远处同皇城司的人说话，转头一看，面色骤变，心下冷笑。
赵畅已经死到临头了，只仗着人在后宫，且公子想把她背后的东西摸得更清楚，暂时没有动她而已。
李生心里冒出一团火，又有些不可思议。
赵畅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是傻子，难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看不清形式？
明明在此之前，她还会做点表面功夫的。
一闪念，谢家的家丁已经不自觉退开，赵畅的侍卫越逼越近，眼看就要逼到顾湘的车前面。
谢家的车都陆陆续续向旁边退开，人人面色警惕，谢彬跳下车，一路小跑，跑到顾湘她们身边，低声道：“公众场合，莫要同她冲突，对我们没有好处。”
谢彬神色一冷。
但他一向记仇，平日里要是有人跋扈到他面前，别管什么人，直接就给他打回去，这次虽不成，但他算是把这个三公主记在心里，有本事她就一直待在宫里别出宫门。
衣食住行，人在衣服上，住的地方等等，都可以随意，唯独这食上，三天不吃东西，一准就丢了半条命。
谢家旁的本事没有，三公主只要出宫，除非内府日日给她提供一日三餐，否则谢家就有能耐让她苦到肝疼，还说不出半句不是。
顾湘笑叹了声。
她其实到不介意让让路的。
不是让赵畅，是让当下的规矩，显然在当下，公主要过路，她这个平民百姓就是不敢不让。
规矩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可顾湘自己不介意，抬头看了看雪鹰，这话似乎也有点不敢出口。
雪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侍卫。
她忽然笑起来，只是稍稍提起唇角的那种很淡很淡的笑。
三公主身边的侍卫显然是精锐，个个都是高手，可让雪鹰这么一看，腿肚子顿时不受控制地开始打结，一时间阵型顿时就乱起来，进退失据，眼神一点点染上惊恐。
顾湘失笑，觉得这些侍卫有些可怜。
她抬头看向赵畅，赵畅坐姿挺拔，面上仿佛盖了一层霜雪，唇角一勾，隐隐露出丝冷笑。
赵畅身边的奶娘，宋氏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了这一群没出息的侍卫一眼，才抬头怒道：“你们想造反吗？”
第五百六十六章 规矩
顾湘扬眉，忍不住一笑。
雪鹰：“……”
宋氏心中也不是不惧怕，只怒意却更重，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很有些色厉内荏：“你们，你们敢对公主不敬！”
雪鹰和顾湘都没动，赵畅的一侍卫脚下一软，趔趄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枪不小心甩出老远。
侍卫登时脸色涨红，牙关都要咬出血珠子，偏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