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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6
  “这……这不可能!”
  天旋地转,一护按住桌子才稳住猝然站起的身体,“不可能!”
  “是真的。”
  绿眸青年怜悯地看着大受打击的前会长,“正逢春季评定,各地分会长都前来总部,魔物突然聚集,围住了总部,总部也决定集中力量迎战……那一战极为惨烈……”
  “可这跟教廷有什么关係?你为何能找到这里?”
  一护稍微回过神来就尖锐地詰问。
  微微苦笑了一下,乌尔奇奥拉轻声说道,“自从黑暗之主回归地狱之后,人间的魔物其实已经在减少,因此这次的聚集,是人为的。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另外还有一队人即将到来,我想办法赶在了他们前面。”
  橘发青年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请说得更清楚一点。”
  那种尖锐锋利的感觉,宛如一柄绝世的武器骤然出了鞘,绽放出亮眼的光华,而锋利的杀机悄然切近了颈项。
  乌尔奇奥拉反而舒了口气。
  来这里之前,也是有担心的,就怕这位前会长真的有难以恢復的伤势,刚才看他进来时的闲适从容,也叫人不得不认为他是不是被平和安寧的隐居生活磨去了锐气。
  毕竟一年多前毫无预兆的权力交接让人不免会有诸多揣想。
  “在这之前,是不是先让这个孩子离开?”
  一护点点头,“理吉,你出去吧,不要跟人说。”
  对于普通人来说,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理吉还在公会被魔物围攻,会长都殉职的噩耗中恍惚,闻言一声不响地连连点着头退了出去,一护这才盯住年轻的主教,“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只能长话短说,每个驱魔师的身上,有教廷某个人想要的东西,因此多年来,对驱魔师的暗中迫害从未停止,而现在魔物日渐减少,驱魔师也渐渐不再有新生代出生,那人想要在这之前大量收集他要的东西,所以才有了魔物围攻,而事实上,外界传言受伤隐居的黑崎大人您,所拥有的东西也是他志在必得,而且还因为受伤好对付,这个机会他岂能错过?”
  “他?他是谁?他要的东西是什么?”
  “教皇。碎片。”
  “碎片?碎片并不能在驱魔师死后凝结成可以持有的实物,只会在新生儿身体内凝聚,他拿来做什么?有什么用?”
  “其实,从很多年前起,大家就没见过教皇的真面目了,五十年前即位的他,日常都以头罩遮住了面容,然而我从他的声音,步态等等看来,他并不显得苍老,不,应该说始终跟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因此我怀疑他很久了,但也就是前一阵子,他策划魔物围攻总部动作太大,才被我偷听到了一鳞半爪——大概是为了利用碎片永葆青春,至于办法我还不清楚……但他肯定有秘密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护沉默了。
  他想到了很多。
  被召入教廷的驱魔师的死亡率总是很高,之前还以为是教廷军队化作战方式的关係。
  之前一直在顽抗恶魔的白哉,在进入教廷之后不久就出事了。
  虽然在驱除魔物的事情上面划水,但教廷却一直维持着跟驱魔师们的良好关係。
  这些可疑之处,并不是不曾察觉,只是不知晓背后的阴谋,就看不到其中的险恶。
  教皇……
  “那么你来找我,是我为了通知我赶紧躲避?对你有什么好处?”人不会做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事情,乌尔奇奥拉这么做,难道仅仅是看不过去教皇的作为?
  一护不能相信。
  “我想邀你加入教廷。”
  !!!!!!
  一护惊怒之下反而笑了,冷笑,“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邀请?”
  “我要成为教皇。”
  青年毫不避讳的说出了他的野心,“那就要打倒现任的教皇。以教皇的作为,揭发并终止他的罪行的我势必能得到光明神的欢心,所以……我需要完全不会被教皇拉拢的助力。”
  “而因为驱魔师的伤亡对教皇充满仇恨的我就被你看中了。”
  一护轻嗤,“可这全部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你?”
  “加入教廷,黑崎大人才方便亲自调查不是吗?如果你发现我撒谎或者隐瞒,您大可选择不跟我同盟。”
  一护心乱得很。
  乌尔奇奥拉说得也有道理。
  那些秘密,不深入教廷,大概是无法触及的。
  可要他披上教廷的衣服,向从未信奉过的神明屈膝?
  本心里就排斥这个。
  “您不需要着急做决定,但是现在,我们该走了。”
  “来袭击您的是教廷最精锐的审判者们,在这个禁魔之地,人数是有绝对优势的。”
  超凡力量不能发挥的话,凭藉的就只有身体本身的力量、速度、反应,而这些人之间的差别是有限的。
  留在这里战斗并不明智,而一护也并不想连累禁魔之地的护卫们。
  但既然这里成为了目标,那么就算自己不在,他们也难免会受到攻击,除非自己将人引走。
  一护点点头,他并不畏惧乌尔奇奥拉或许是教皇的心腹,藉此接近自己心怀不轨的可能——黑暗之主的烙印,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况且……即使在禁魔之地无法使用驱魔师的力量,一护自己也有所感觉,圣水给予的伤害,应该已经恢復了。
  离开禁魔之地,作为最强驱魔师的他,哪怕没有烙印,也不会畏惧任何人。
  杀机大起的一护计议已定,“我先去安排一下。”
  “请儘快。”
  一护喊来了理吉,吩咐他去通知禁魔之地的护卫长全部撤退到镇上去,那些人总不至于滥杀无辜,理吉去了也就不要回来了。
  “大人,您要走了吗?”
  一年多的相处,当初的少年对一护颇为依恋,听到他的吩咐顿时眼泪汪汪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您身边总要有人照顾……我不可以跟着您吗?”
  一护摇头,“我恢復了,要离开了,理吉,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你跟着。”
  依恋什么的,都不需要——就狠心斩断吧。
  接下来会有战斗,战斗之后要赶去总部见倖存者,再之后……调查魔物围攻的真相,总之都是不适合这个单纯的孩子跟随的。
  他把话说得决绝,理吉就抽噎着不吱声了,却还是很利索地简单收拾了一些必备物品,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在一护的催促之下去找护卫长。
  “我们走吧。”
  将长发束高,换上了驱魔师的战斗服,一护背上很久未曾出鞘的斩月,“不需要掩饰行跡,我就要他们跟上来。”
  眼底放射出充斥着杀意的寒光,乌尔奇奥拉心中暗凛,“您准备将他们全部留下?”
  “不然呢?”一护牵出马来,安抚了几下灵敏感受到什么而有些躁动的马儿,反问,“横竖你有徵召我进入教廷的权力吧?”
  “是的,审判庭进不了,我可以给您圣骑士团团长的职位。但获得下属的效忠就需要您的本事了。”
  “呵……”
  开口就是圣骑士团团长!果然,想要竞争教皇位置的人不可能没有相当的势力。
  一护冷笑一声,牵出马来翻身跨上,见乌尔奇奥拉也上了马,于是一甩韁绳,“出发!”
  一护的发色特异,因此当他大模大样去镇上买了些补给,然后出了镇,径自向着总部方向出发之后,就感觉到了尾随的动静。
  被自己引过来了,那么就不会去禁魔之地找麻烦了。
  相处了一年多的小侍者也会安全了。
  斩断几分惆悵和柔软,一护对乌尔奇奥拉道,“我要回总部,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先回教廷?”
  “总部已经是魔物肆虐之地,倖存者们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在哪里?”
  “拉奇芬谷。”
  “你安排的?”
  “是的。”
  “……谢了。”
  就算是为了让自己承情将来帮他,但在敌人的阴谋下找到人并安排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用客气。”
  “那么首先,将鬼鬼祟祟的老鼠们揪出来吧。”
  离开了禁魔之地,一护顿时感觉到了力量的充盈——那是比受伤之前更强大的感受,锐利,澎湃,所向披靡。
  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事实上,发现只有你和我,他们自己会赶上来的。”
  “吃定我了?”
  一护冷冷一笑,手抚上了背后的刀柄。
  果然,在晚上宿营的时候,敌人到了。
  之前的小心谨慎在他们将小小的宿营地围住之后,变成了肆无忌惮。
  乌尔奇奥拉没有出场。
  他冷眼看着年轻的驱魔师一人一刀站在了篝火旁边,猝然蹿高的篝火映亮了他绚丽的长发,映亮了他手中雪亮的长刀,更映亮了他彷彿蒙上了一层坚冰的眼。
  杀意如冰上的火,冰冷而酷烈,高涨。
  围上来的敌人,穿着普通平民的服饰,身上那种教廷出身的气质在他眼里却是无所遁形。
  没有言语交锋,青年毫不犹豫地扬起了刀。
  然后那雪亮的刀光化作了席捲的狂风,化作了乱舞的雪花,化作了暴烈的雨丝,化作了……血色的漩涡。
  断肢,残骸,血花,都不能让他丝毫动容,他沉默地站在再无其他活人的地方,垂下头来,擦拭着刀上成串流下的血。
  “解决了。”
  直到乌尔奇奥拉走过来,他才开口,不见一丝汗水也不带一丝喘息,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血腥气太重,会召来野兽,得换个地方宿营了。”
  “嗯。”
  指尖在微微颤抖。
  那是压制不住的兴奋,近乎战慄。
  这就是……最强的驱魔师啊……
  几天的疾行赶路后,他们到了拉奇芬谷。
  一护见到的,只有重伤的浦原和雏森桃。
  “其他的人……呢?”
  他的声音有点抖,“冬狮郎呢?浮竹呢?涅呢?还有……”他继续报出一长串的名字,然而不详的预感,让他声音越来越低。
  “抱歉……”
  面无血色的浦原给了他一个惨淡的笑容,“他们都……”
  “小桃……小桃不是有孩子了吗?她也……”上战场了?
  “日番谷一直保护着她……只是……”
  浦原话语里有无限的叹息,“受伤,以及目睹了所爱的人的死,她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很不稳定,孩子也……很危险。”
  “能保住吗?”
  “如果她有足够意志的话……”
  “抱歉,你已经这样了……我还是习惯依靠着你……”
  “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能见到您,我非常高兴。”浦原摇摇头,“您的力量已经恢復了?”
  “如果我感觉到力量恢復就及时回来就好了……”
  一护悔恨地说道,“或者更早……我其实不需要离开总部去休养的……其实那个烙印可以保护我的。”
  “您是为了避免职务交接引起的麻烦。”浦原否认他的说法,“这个决定是对的,本来,没有了您,我们也应该能应对任何麻烦才是,您并不是公会的保姆。”
  “可是……”
  “会出事,一方面是魔物的聚集非常突然,一方面,是公会出了叛徒,在我们的饮食中加了东西,以至于战斗力大减。”
  一护眼底顿时就浮现出杀机,“叛徒是谁?”
  “当时就被京乐杀了。”
  “但是魔物围攻的元兇还好好活着。”一护恨声说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
  浦原略略撑起身体,面上顿时掠过痛楚之色,“但……当您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仇恨都没有了的时候,您还有什么归处呢?”
  “我……”
  面对着长辈担忧的视线,一护眼眶濡湿了,他感受到了难以拒绝的温暖,然而这份温暖却已宛如风中的烛火,那么微弱,摇摇欲坠,“所以……你要活下来啊!”
  “抱歉……”
  浦原摇头。
  “真的……不行吗?”
  “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耗尽了生命力了……”
  浦原苦笑,“能见到您一面,我很满足。”
  “我只是担心您……您的牵绊已经太少,等……之后,您要怎么办呢?”
  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大家……大家战死的时候……我却不在……”
  如果不一意孤行尝试剥离烙印,至少还能守护着公会,守护着大家吧……
  可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卸任会长的时候,其实是放弃了责任。
  为了白哉,心里其实是恨着这份责任的。
  被恶魔附身的白哉,哪怕教廷不插手,公会迟早容不下他——为着这一点,心中的芥蒂难以消弭,最终,放弃了公会。
  以为没有了自己,公会也足够面对任何风浪,最后一代的驱魔师们,至少可以看到魔物消失的那一天,过上平静的生活。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生。
  谁知道会被阴谋摧折,熟悉的音容笑貌,尽为黑暗吞没。
  彻骨的孤独和寒冷侵袭着全身,让一护几不能呼吸。
  “那是我们无能,察觉不了阴谋,也没有能力自救。”
  浦原握住落下了泪水的青年的手,“说过了,您并不是保姆啊!”
  “不好了!”
  一个年轻人急急忙忙拍了拍们,“雏森她……”
  “她怎么了?”
  “总之快去看看吧!怕是……不好了……”
  “我……”
  “我也去!”
  浦原掀开被子,勉力坐起,光是这么坐起,一护就看到他敞开的衣袍下,绷带上的血跡又扩大了一些。
  “别勉强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一护只能扶住了他。
  幸亏雏森就在不远处的房间。
  匆匆赶来先见了浦原,一护还没见过雏森,进入房间的第一眼,他就惊住了,病床上那个憔悴到枯瘦的少女,在被子下面瘦小到几乎被淹没的形影,还是当初那个,活泼娇俏,双颊泛着幸福红晕的小桃吗?
  “小桃……”
  “一护哥!”
  少女在枕头上转过脸,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稍微为她添加了一丝气色,“您回来了!”
  “我……我回来晚了……”
  “对不起,我们真是……没用呢……您不在,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少女声音很弱,毫无气力地在空气中漂着。
  “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们的……”
  “说什么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一护哥您不需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像我……要是跟您一样想,还不得为冬狮郎……哭死啊……”
  “小桃……”
  “我很幸福哦,冬狮郎一直保护着我……我的宝宝,也一直陪伴着我……”
  少女的声音变得更加飘渺,“但是我很累了……我们一家要去团聚了……”
  “小桃!”
  一护急了,“你想想你未出生的宝宝……他还没看到这个世界……你忍心剥夺他出生的权利吗?”
  “没办法呀……”
  少女微笑起来,“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宝宝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我带着他,去跟冬狮郎一起,永远是我们的宝宝……”
  眼中泛起憧憬和幸福的光华,少女一瞬间似乎重新活了过来,面颊变得红润,嘴唇也恢復了顏色,就像一朵吸了水而饱满绽放的鲜花,芳华在这一剎那重新盛开,仓促,却绚丽。
  这份绚丽却充斥着极端的不详。
  一护惊慌看向疲惫坐下的浦原。
  浦原摇了摇头,“孩子才四个月,她支撑不了那么久。”
  “为什么……会这样……”
  “一护哥……如果有人对您好,哪怕……不是当初的那个人,您也别拒绝了吧……毕竟,我们都不能陪着您了……一个人的话,太寂寞了……”
  “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少女就笑得甜蜜,眼底瀲灧着明媚的光。
  “您是个好哥哥。”
  这朵猝然绽放的花,在短暂的芳华之后,又于剎那间枯败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坚强,但我还是想跟冬狮郎一起……没有他的世界,我不想待了……”
  她喃喃着,眼底的光华渐渐敛去,闔拢了眼帘。
  便再没有睁开。
  大概是路途上一直兼程急赶,晚上就野外宿营的关係,这几天没有召唤。
  然而小桃去了后,一护却是疲惫得眼睛都直往下掉,他倒是不想睡,内心被烈火煎熬着一样,压根不想休息,只是毕竟身体无法支撑,他最后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那张柔软宛如云絮的床上。
  平时被魔王佔有的时候,他其实不喜欢这张床——太软,又厚实,被压着的时候会整个陷进去,挣扎都极其费力,就像落入了蛛网的小虫,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这个时候,却在这份柔软的簇拥下,感觉到最深处的紧绷也悄然松弛下来。
  于是他叹息了一声,任由眼角的泪水滚落。
  温热的手指拭去了泪水,然后轻轻将他拥入怀抱。
  手掌轻拍着他的背。
  不出声发问,只有无声的抚慰。
  于是一护也没出声,就在这个怀抱中,放纵了悲伤的沉溺。
  咳咳咳,这一章便当大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