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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医院地下室的停车场内,雷鐘两手插腰,表情不耐,沉默的看着前方。
  在他的眼前,除了原本的女鬼之外,又凭空冒出两名幽灵。
  其中一名幽灵身材矮小,穿着黑色马褂,腰间系着一柄短弯刀,压低的斗笠遮住容顏。
  另一名则是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的女性幽灵,头发染成金红相间,间上扛着一把鲜红色的长枪,脸上掛着狂放不羈的笑容。
  他们并肩而立,站在女鬼面前,似乎是前来支援她的,但是女鬼的表情,明显地对这突如其来的支援感到相当不悦。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女鬼脸上掛着夸张的微笑,但语气烦燥地说:「上头不是已经下达命令,驱魔师都交给我们高级干部来对付就好?」
  长枪鬼哈哈大笑:「他们的确有这样说过,但又没说我们普通团员不能参战,你想独揽所有的功劳吗?」
  短刀鬼说:「抱歉了,奏音小姐,短发鬼就是被这些驱魔师打倒的,机不可失,我要亲手为他报仇。」
  长枪鬼指着雷鐘,语气猖狂地说:「矮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恶名昭彰的『不败罗汉』雷鐘,只要能打倒他,我们就有机会被提拔为高级干部,你怎么还在在意报仇这种无聊小事。」
  短刀鬼取下斗笠,露出皮肤黝黑的脸庞,他把斗笠握在左手上,充当盾牌,右手则握紧短刀,说道:「抱歉,对我来说,升官发财才是无聊小事。」
  雷鐘看着短刀鬼的动作,心想:「准备要开打了吗?真可惜,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看来还是得把他们抓起来拷问才行啊。」
  他迈开大步,走向面前的两名恶灵,长枪鬼见状,挑衅地说:「喔?不怕我们吗?真是有趣,『不败罗汉』雷鐘,别以为以前打倒了一些幽灵,就能打赢我们啦,我们跟一般的幽灵可不一样。」
  长枪鬼放下间上的长枪,拿在手中把玩,枪身散发鲜红欲滴的光芒,彷彿鲜血的结晶一般。
  「这把枪,可是我花了数十年千锤百鍊的神兵利器,一开始,它是纯净无瑕的白色,我每用它杀一人,它就会吸收死者的鲜血与怨念,变得更加坚固,更加锐利,当我杀了五十人的时候,枪身开始显现些微的粉色,杀满一百人,整把枪变成黯淡的桃红色,现在,枪的顏色变成这样,我早就忘记总共杀过几个人了。」
  雷鐘走到长枪鬼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一公尺。
  「你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赤手空拳对付拿着长枪的我吗?」长枪鬼哈哈大笑,枪身一抖,枪尖直指雷鐘胸膛,她一声娇嗔,喝到:「袭击……」
  剎那间,空气中传来一阵爆鸣,宛若平地惊雷,响彻空荡的停车场,长枪鬼的身躯拦腰折断,内脏器官喷洒一地,手里长枪断成两截,无力地垂落到地面上。
  短刀鬼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接着立刻回过神来,举起斗笠盾牌与短刀,专注地警戒着。
  刚才,他根本看不清楚雷鐘的攻击,只能依稀看见,驱魔师貌似用左脚踢中了长枪鬼的腹部,没想到仅仅一脚,就把她踢的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忽然间,短刀鬼眼前闪过一道阴影,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起盾牌,有惊无险地挡下了雷鐘的踢击。
  「喔?」雷鐘的表情出现一丝讶异。
  短刀鬼看见自己防御成功,心中大喜:「可以,我可以赢,这四百年来的光阴,可不是一个人类区区数十年能超越的!」
  短刀鬼,生前是一名活在荷据时期的反抗军,他凭着一把短刀和斗笠,以及精湛的躺地刀法,力抗荷兰人的火枪与大砲,斩杀无数荷兰士兵,最后,他被东印度公司俘虏,在极其残忍的酷刑之中死去。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化做一名充满怨念的冤魂,死后仍不停地持续战斗,不停地砍杀敌人,四百年的岁月流逝,他的盾牌变得越来越坚固,短刀变得越来越锋利,最终,达到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境界。
  短刀鬼在地上滚了两圈,敏捷地绕到雷鐘背后,接着举起盾牌,朝雷鐘撞了过去,他把短刀藏在盾牌内,等到距离够近,他就能以敌人预料不到的角度出刀,让敌人粹不及防。
  「来吧,你要怎么应对这招呢?『不败罗汉』。」
  只见雷鐘迅速转身,右拳蓄力,然后……
  「雷鸣鐘响!」
  一道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响起,震的眾人头晕目眩,甚至出现耳鸣,雷鐘的拳头贯穿短刀鬼的盾牌,贯穿了藏在盾牌后的短刀,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
  短刀鬼错愕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以及自己逐渐溃散的身躯,接着,他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身为一名武者,能死在你这样的高手手上,我感到相当荣幸。」短刀鬼说。
  雷鐘铁青着脸,没有回答,直到短刀鬼魂飞魄散,完全消失了之后,他才愤恨地说到:「卑劣的恶灵,不配武者的名号。」
  紧接着,没有丝毫徵兆,雷鐘忽然衝到一直观战的女鬼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出一拳,攻击她的面门。
  女鬼稍微侧过头,以毫釐之差闪过这拳,同时一派轻松写意地说:「哎呀,好卑劣啊,怎么都不先说一声就开打了?」
  雷鐘不发一语,紧接着又挥出一拳,然后在挥出一拳,拳头毫不间断地挥击,速度陡然飆升,有如滂沱暴雨倾泻而下,拳头的风压宛若狂风呼啸。
  但是,全部的攻击都被女鬼以最小的角度躲开了。
  雷鐘卖了个假动作,右拳假装要挥出,但身体重心却不动,打算趁着女鬼向左偏闪时,立刻踢出左脚。
  结果,女鬼无视他的假动作,毫不犹豫的向右闪躲,这一脚完完全全踢了个空。
  雷鐘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他张开嘴巴,旋即又闭了起来。
  「你猜得没错。」女鬼笑嘻嘻地弹了一下插在自己耳朵部位的铁钉,系在上头的铃鐺随之发出轻快的叮噹声响。
  「我能听见,你内心的所有想法。」
  雷鐘沉默不语,女鬼接着说到:「你又猜对了,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出任何情报,但是想要俘虏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说罢,她朝着雷鐘直直踢出右脚,这一脚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都略逊于雷鐘的攻击,但威力仍是不容小覷,若说雷鐘的攻击是能够摧毁城墙的火砲,那女鬼的攻击就是足以贯穿鎧甲的长枪。
  雷鐘上半身向侧边扭转,企图闪过女鬼的踢击,结果女鬼途中修正攻击方向,这一脚直接踢中雷鐘的腹部,儘管有结实的肌肉和灵力的保护,他的肋骨仍旧被踢断了几根。
  雷鐘无视疼痛,伸手试图抓住女鬼的腿,但女鬼右脚收拢,左脚向后一蹬,躲过雷鐘的捕捉。
  女鬼说到:「我能听见你的一切思绪,除了闪避你的攻击,当然也能预知你的闪躲方向。」
  接着她又踢出一脚,雷鐘依旧无法闪避,直接被踢中脸庞,颧骨碎裂,血流如注。
  「再这样打下去,你就要被我踢死囉。」女鬼说到:「你不想知道即将杀掉你的兇手叫什么名字吗?我都说了这么多的话了,你还是打算一言不发吗?」
  雷鐘依旧沉默,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女鬼。
  女鬼愉悦的说:「啊,好可怕的眼神啊,我偷听你的心声这么久了,除了无边无际的愤怒之外,你的内心什么都没有呢。」
  周围没有半点风,但女鬼耳朵上的铃鐺忽然摇晃,轻轻地摆盪着,彷彿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发出悦耳的声响。女鬼说到:「你的愤怒是从何而来的呢?就让我来听听看吧。」
  「你的本名叫林福全,37岁,彰化人,天生没有任何灵力,10岁那年剃度出家,潜心修行,18岁修成正果,开始云游四方,秉持着慈悲为怀的宗旨,用诵经的方式超渡全国各地的孤魂野鬼。」
  女鬼把她听到的心声全部说了出来,她越说,雷鐘的表情就越是惊骇,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思想,试图不去回忆自己的过去,但女鬼的能力,能够听见脑海里最深处的思绪,无论雷鐘在怎么隐瞒,过往的记忆依旧暴露在女鬼的面前。
  「25岁那一年,你第一次撞见具有战斗能力的恶灵,你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大难不死的你思考了半年后,决定还俗,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锻鍊自己的体魄,成为一名擅长肉搏战的驱魔师。30岁的时候,你接受了佛寺的委託,参与海外特别驱魔任务,与你同行的,都是从小一起生活到大的和尚。」
  「结果,那一次的任务,你们遇上了前所未见的强大恶灵,25名和尚全数阵亡,只有你侥倖活了下来,在愤怒与恐惧的驱动下,你学会操控灵力的技巧,将灵力与体能提升到极限,挥击出无坚不摧的拳头,你凭着这个招式反败为胜,击杀恶灵,而你在日后,将这个招式命名为『雷鸣鐘响』。」
  「自此,你性情大变,思想变的既极端又粗暴,只要碰到幽灵,你一律用暴力的手段将其杀害,无论男女老幼,不问是非善恶……」
  女鬼洋洋得意的看着雷鐘,用兴灾乐祸的口吻说到:「哎呀哎呀,这样的行为,比我们还要恶劣啊,你才是真正配得上恶鬼这个称号的人吧,我问你我问你,你总共杀过几个无辜的幽灵啊?」
  雷鐘抬起头,冷静地看着女鬼,在听完女鬼的冷嘲热讽后,他心中的怒火反倒平静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雷鐘缓缓开口:「遇到挫折,便背弃自己原本的信仰,放任自己被愤怒支配,肆意屠杀无辜,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但是,吴极先生拉了我一把,把我从自甘堕落的地狱中拯救了出来。」
  女鬼不愿放弃,继续嘲讽倒:「你想说,你的罪孽已经得到原谅了,是吗?」
  「不,曾经犯下的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雷鐘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曾犯过的罪,永远不放下,永远不遗忘,而是牢牢的谨记在心,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活着每一天,都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赎罪。」
  「吴极先生教导我,不要压抑愤怒,而是要将愤怒释放出来,但是不能被愤怒摆布,而是要反过来支配愤怒,只可惜,如你所见,我是个无法学取教训的弱者,刚才的战斗,我仍然被愤怒冲昏了头,失去理智。」
  雷鐘双掌合十,由衷地感谢:「谢谢你揭露我那不堪的过去,让我再次正视自己的罪孽,再次想起吴极先生的教诲。」
  女鬼沉默了,他听见雷鐘的心声,由原先狂躁的愤怒风暴,转变为平静无波的详和海面,她知道,就算继续冷嘲热讽,也只是徒劳无功。
  「这位小姐,请问尊姓大名?」雷鐘诚恳地问。
  「罗奏音。」女鬼冷冷地回答。
  「那么,奏音小姐,请听我为您诵经,化解你生前的怨念,替你超渡。」
  「好啊,拜託你了。」罗奏音话一说完,立刻抬腿踢向雷鐘,这一次,她打算踢烂这个驱魔师的头盖骨,直接送他上西天。
  雷鐘不闪不避,只是举起拳头,朝着踢过来的脚揍了回去,逼的罗奏音不得不停下攻势,侧身闪避。
  「我会控制怒气,不代表我会乖乖挨打。」雷鐘严厉地说道:「如果你依旧冥顽不灵,我还是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罗奏音嘿嘿一笑,说道:「你别忘了,你刚才连一拳都碰不到我,『雷鸣鐘响』确实是天下无敌的招式,我想这世界上没几个恶鬼扛的住你的攻击,但是啊,只要你打不到我,力量在强都是枉然。」
  「你说的没错。」雷鐘深吸了口气,大步一跨,笔直地向前挥出刺拳,罗奏音向右跳出一大步,躲过这一击。
  但是,她的肩膀被拳头划过一点点,仅仅是这稍微的接触,就让她的肩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骨头都被击碎。
  罗奏音摀住自己的伤口,沉默不语,过了几秒后才说道:「啊……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只要你的出招速度够快,就算我能听见你的心声,那也是徒劳无功。」
  「我只是姑且一试而已,想不到这么有效。」雷鐘说:「既然如此,那你愿意投降,让我替你超渡了吗……等一下,我错了,请你先把你们组织的情报说出来,然后我再替你超渡。」
  「你在瞧不起我吗?」罗奏音一脚踢向雷钟的脑袋,雷鐘故技重施,出拳攻击罗奏音的脚,想要逼他回防。
  只见罗奏音迅速弹了个响指,耳朵上的铃鐺发疯似的来回跳动,她低声说道:「溺沼。」
  剎那间,雷鐘觉得自己的行动变的相当迟缓,四周空气充满凝重的阻力,彷彿就像沉在水里一般。
  即便如此,雷鐘还是有足够的速度作出应对,他收回进攻到一半的拳头,双手举在面前,挡下罗奏音的踢击。
  但是如此仓促的回防,他来不及蓄力,也来不及集中灵力,左手骨头就这么被踢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雷鐘谨慎地问:「我中邪了吗?可是你造成的『特殊中邪症状』,应该是能够听见我的心声才对啊?」
  「喔,你们驱魔师把这种特殊能力,命名为『特殊中邪症状』啊。」罗奏音弹了一下耳朵上的铃鐺,说:「『溺沼』才是我个人的特殊能力,能够听见他人心声,则是被赏赐的额外赠礼。」
  「谁赏赐给你的?」
  「嘖,我说太多了。」罗奏音连忙转移话题:「拥有听见别人心声这项能力的我,唯一的天敌,就是速度快到无法闪避的攻击,所以只要配合能够迟缓速度的「『溺沼』,我就是天下无敌的了。」
  遇到这种棘手的状况,雷鐘乾脆不打了,他双掌合十,开始沉默的冥想。
  罗奏音睁大双眼,惊讶的说:「真厉害,你居然能够在一瞬间想出六种突破困境的对策,可惜全部都被我听见了,所以根本没用,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雷鐘冷静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在害怕我把脑海里的计画付诸行动,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紧接着,他抽出仅剩的两张「金钢不坏符」,其中一张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环绕雷鐘身躯,另他行动迟缓的「溺沼」也随之消失。
  雷鐘拔腿向前衝刺,速度惊人,有如划过天空的一道闪电,令人目眩神驰,眨眼间便来到罗奏音的面前。
  罗奏音上半身维持不动,双脚向地面一蹬,迅速灵活地向后滑行,足不点地,姿态优雅,与雷鐘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她又弹了一次响指,再次发动「溺沼」。
  「利用『金钢不坏符』解除敌人的『特殊中邪症状』,再趁机对敌人发动攻击,刚才的实战已经证明了,只要我速度够快,就算她有读心术也无法闪避。」雷鐘心想:「但是我手上只剩最后一张符咒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溺沼」迅速地淹没了雷鐘的身躯,最后一张符咒随之起火,凝重的空气瞬间溶解,回归正常,雷鐘继续迈进,转眼间便追上罗奏音。
  罗奏音紧张地举起手,想要再次弹指,但是已经太迟了,她和雷鐘的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发动「溺沼」。
  「雷鸣鐘响!」
  雷鐘的左拳向下挥落,击中罗奏音的大腿,撕裂血肉,折断骨头,让她的右腿断成两截,鲜血四处飞溅。
  雷鐘趁胜追击,右手呈手刀状,劈砍向罗奏音的左腿,将她另一隻脚也切了下来。
  失去双脚的罗奏音,无助的跌倒在地,凶狠地瞪视着雷鐘,心想:「他不攻击我的要害,而是选择攻击我的腿,既能够确实的俘虏我,又能让我错失反击的机会,可恶,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就算提前读取他的思想,依然束手无策。」
  罗奏音翻过身去,用双手撑地向前爬行,想要逃跑,雷鐘一掌拍再她的背后,将她压倒在地,并说道:「捕捉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