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移植心脏的前提
听见“人血”二字，林华愕然了一刻，用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阿泰愣了愣，随即又笑嘻嘻地拍了拍林华的肩，“放一百个心！这些全都是敌人的，我要喝咱们这边人的血，你还不得撕了我啊？哈哈哈……”
见林华沉默不语，他又将那盛着鲜血的水壶递到他面前，“你不信看看，或者尝尝？还是新鲜的，美味极了！”
林华猛地抬手，将他手中的水壶打飞出去，但阿泰的速度可比这要快得多，还不等水壶飞起，他便已经将其稳稳地接在了手中，“嘿！发什么脾气嘛！”
林华暗暗咬紧了牙，双拳攥死，语气从未如此低沉过：“你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吗？”
阿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不屑，从地上站起身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老二，你也少在那教训我！我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
“你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恶魔！到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林华一把将他拽过来，抬起拳头，拳上圣光泛起，罕见地对他怒吼道，“你知道，你现在身上的邪恶气息已经浓重到什么程度了吗！”
“那又怎么样！”阿泰毫不在乎地叫道，紧紧凝视着林华兜帽下的晦涩黑暗，仿佛能够借此看穿他的心灵，灰白色的眼瞳之中，一丝丝原本的血色如同海涛一般微微翻涌着，“你又能做什么？就算没到那个时候，就现在，谁又能救我？”
林华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然后缓缓松开来，圣光也随之散去，他颓然地退了两步，低声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救不了你……”
阿泰的人格再次变为禇寒，漠然沉声道：“跟你无关，我说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那也至少……至少要克服自己的欲望啊……”林华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像是在乞求他一般，“虽然我知道那可能会很困难，但是，这至少可以帮助你减缓魔化的速度……”
“别开玩笑了！！”禇寒也罕见地吼了林华一句，但随即情绪又重新收敛起来，轻叹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他注视着水壶之中荡漾着的粘稠鲜血，皮肤上那些像是裂痕一般的纹路微微发着红光，禇寒艰难地将视线从鲜血上移开来，“克服欲望？你根本不了解。这绝对不是什么欲望，这仅仅是本能罢了。”
说着，他又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鲜血，林华抬起手来想要制止他，但手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却又慢慢放了下去。
痛饮一番之后，禇寒也变得更加冷静了下来，说道：“起初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听起来没什么对吧？不吃不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如果置之不顾，就会升级成呼吸心跳一样的本能，当然，这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一直龟息；可是，再到后来的话，就会愈演愈烈，变成思考一样的本能。”
他微微眯起眼，向林华一步步靠近过来，脸上咧开诡异的笑容，“你能停止自己的思考吗？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停止自己的思考吗？”
“呵呵呵……”他沙哑地低笑着，笑声让人不寒而栗，“没错，死了就不会再思考了！”
“可是，”禇寒垂下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如果我没死的话，这种嗜血的本能就会替代我思考的本能，我将失去全部的理智，只为了获取让我生存所需要的一切，不仅仅是鲜血，还有杀戮、践踏、毁灭、破坏以及一切可以满足我内心邪恶欲望的事情！”
“那你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恶魔。”林华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到那个时候，我会……亲手清算你的罪恶！”
“这就是最讽刺的事情了。”禇寒将水壶高举过头，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为了不沦落成恶魔，我只能用这种逐渐接近恶魔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稳定自己的心性，但迟早有一天，这也同样会将我送上那条终末之路。”
林华握紧了双拳，“不，一定还有办法的！或许，只要再为你装上一颗人类的心脏……或许还可以挽救的！”
“少在那自欺欺人了。”禇寒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贸然更换别人的心脏，所产生的排异性，甚至足以杀死自己，这难道不是你的原话吗？”
“身体上的排异性，是可以通过灵魂的共鸣来缓解甚至抵消的。”林华低声说道，“换言之，只要换来的心脏，能够得到你灵魂的认可，那心脏的主人是在你灵魂中留下了深刻烙印之人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师傅也是因为这样，才能够适应你的心脏，所以……”
他抬起头，将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禇寒，回答我，我的心脏，有那个资格吗？”
禇寒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在你心中，算是重要到足以铭刻到灵魂之中的人吗？”林华再一次郑重地问道。
“算。”禇寒吐出一个字，随即又说道，“但是，我不会允许的。”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先摆清楚你的位置，副宗主！”禇寒一声震喝打断了林华的劝导，情绪难得地激动起来，“你跟我不同，你是纯粹的人类，即便实力再强，没了心脏也一样活不下去，而你一死，剑宗怎么办？交给我吗？你认为把剑宗交给一个随时有可能化身恶魔的家伙就好了吗！”
“我……”林华的双拳攥得更紧了，哪怕心中有再多的话，此时却都噎在喉咙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禇寒说得没错，自己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剑宗的未来，剑宗弟子们的性命，乃至于未来整个鸿武州的人们的和平与幸福……听起来的确是自不量力，但这就是林华之所以会一直跟随叶冲朔至今的宏愿，亦是他此生的意义所在，在那实现之前，他自己绝不能死！
这条命，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这一点，从他离开弥阳城时，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