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失离
在天空中开始降下倾盆大雨一般的火球时，小亚口中喷发的那道火焰洪流也终于停息了下来，随后，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一动不动。
林华在先前地震时，便因承受不住那股震力而摔倒在地，为了将叶冲朔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他已经是竭尽了全力，本就虚弱不堪，却还要背着叶冲朔在这动乱不已的环境下继续前行，这其中要承受的负担是他人无法想象的。
在倒下之后，一直支撑着林华的最后一股力量也随之泄走，不管他内心如何想要站起来，也始终是没有办法，体内没有一丝力量供他使用。
叶冲朔从林华的身上爬下来，两只手肘支撑在地面上，奋力向前以匍匐的姿态爬去，口中发出嘶哑得完全听不出本音的呼唤：“小亚……”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呼唤起到了作用，一直躺在地上沉寂得如同死尸一般的小亚，此时终于在一阵猛咳之中恢复了气息，但呼吸也是极为虚弱，看上去完全就处在弥留之际，随时都会死去。
她偏过头来，看见了叶冲朔，便吃力地移动着自己那纤弱的小手，向他的方向探去，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他一般。
看见她那张已经褪去赤红，却变得更为苍白的脸，叶冲朔心中不由一紧，尤其是在发现她的双瞳中依然在燃烧着两点火芒之时，内心的担忧与煎熬便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更加拼命地向前爬去，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剧烈地绞痛着，用来支撑全身的手肘早已摩擦得破了皮，鲜血直流，骨头的断裂处也在这一下又一下的挤压中变得更加脆弱，时不时能听见裂开的脆响。
但是这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此刻却全都已经被叶冲朔抛诸于外，他心中只剩一个信念——
必须要把小亚救出来！从东方堇的手中救出来，从火系法则的手中救出来！
至于怎么救，现在的他拿什么资本去救，这些问题他完全没有去考虑过，向来理性如他，此刻也彻底沦为了主观感情的俘虏，秉持着这个虚幻的信念，向她一点点挪去……
看着努力向自己赶来的叶冲朔，小亚的嘴角挂起一丝暖暖的微笑。
她也终于……能够挡在他面前了吗？
她也终于……能够拯救他了。
叶小亚很明白自己体内的状况：火系法则在刚才的暴怒之后，便处在了一个虚弱期，因此她之所以还未被法则给抹除自身的灵智，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力强大到足以违抗它，只是它尚未开始下手而已。
但即便是在虚弱期，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碾着，挤压着，使得大脑越发混沌起来……
只是迟早的事罢了，但是至少此刻，她的内心是幸福的。
然而就在她想要再多享受一会儿与叶冲朔独处机会的这个时候，自己的身体却再次被提了起来。
东方堇现在看起来已经与初见时完全判若两人，发髻不知遗失在了什么地方，一头长发狼狈地披散着，身上的华贵司祭服被撕裂得只剩下能遮住一些关键部分的程度，就连左半边脸上那精美绝伦的金色面具也破损了不少，上面的图案都已经磨损得完全看不清了。
她的右臂则是完全消失不见了，断层处甚至连鲜血和伤口都没有，就像是被造物主用橡皮擦给狠狠擦去的一般。
东方堇用仅剩的左臂把小亚像提货物一般粗暴地夹在腰间，口中以极其险恶的口气说道：“好，小丫头，算你手狠！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将你带回羽华门，也是一样的！”
她这的确不是气话，毕竟东方堇来地央州的主要任务，还是带走法则碎片，不管作为法则承载物的法则碎片是什么，一块石头也好，亦或是跟自己有着再大仇怨的恶心下等人也好，她都必须将其带回去。
明明好不容易快要接近对方了，东方堇这一手插入进来，却是令叶冲朔气急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住手！放下她！”叶冲朔狠声喝道，“否则，我必会让你羽华门尝到后悔的滋味！”
如果小亚被作为法则碎片带回了羽华门，很难想象她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被当作法则容器和其他的法则碎片放在一起？或是直接被她们的门主吸收？亦或是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将法则从她的体内抽取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在叶冲朔脑海中飘过的可能性，都绝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后悔？”东方堇站住了脚，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她恨不得将其分尸而啖的下等人，满是嘲讽地讥笑道：“就凭你？区区的黄金级废物，在这穷乡僻壤里想必也是被人尊崇的存在吧？呵，可在鸿武州，比你更年轻的黄金级都多得是，还真把自己当天才了？那我还真是期待你能有一天亲自来鸿武州一趟，好让我亲手了结你这条下贱的狗命！”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现在就直接将叶冲朔轰杀至渣，但在承受了火系法则的愤怒一击之后，她现在全身上下的灵力全都处于被完全封锁的状态，甚至连这具身体的行动力也是完全靠着面具的力量支撑。
要说不甘心的话，她内心的恨意也是已经突破了自己过去能忍受的极限，毕竟区区一个下等人，在如此戏弄她之后还能保住一命的，这还是头一次！
她强忍住了现在就冲上去将叶冲朔全身的骨头都踩碎的冲动，毕竟面具所剩余的力量也是极为有限的，浪费一丁点儿都有可能会回不去。
东方堇抬起手指，在面具上微微一划，先前设立在另一处的传送阵便立即在面前打开来，但看上去已经极为虚淡了，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她松了口气，大概也是因为已经做好了传送阵到期的心理准备。
随后，她便带着小亚，头也不回地踏进这传送阵之中……
叶冲朔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这一刻，体能上的极限被他以前所未有的狂怒彻底冲破！
“把她……”
他咬紧了牙，鲜血从口角处丝丝渗出，随即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在体内骨骼阵阵的碎响之中，身体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向东方堇飞射而来。
“还给我！！！”
叶冲朔暴吼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他向即将触摸到的小亚探出手来，脸上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之色，就像一个真正的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那样，无助而绝望的眼神。
东方堇根本没有理会他，甚至连转身都没有，因为她很清楚，这小子哪怕再怎么努力，以这样的速度也根本追不上来，即便追上来了，也只会一头撞死在传送阵上。
这个传送阵，若没有得到羽华门人的许可，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叶小亚却是没有半点挣扎，脸上还反倒挂着一丝解脱一般的淡淡笑容……
反正自己迟早都会死，与其让他看见自己完全被法则夺去意志的那一刻，不如将这股悲痛和仇恨都转移到羽华门的身上，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去恨自己了。
叶小亚便是这样想的。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她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叶冲朔，看着对方脸上那拼尽死力的疯狂之色，一行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明明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但双方之间，却已是相隔天涯——
她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随东方堇进入到了传送阵之中……
“不要！！”
叶冲朔狂吼道，尽管看见这一幕之后，他已经知道，就算自己赶得上，也不可能将她从这传送阵中扯出来，除了分尸以外没有任何方法将她留在此地，但是，他内心的不甘却依然冲破了一切的理智。
就在这时，一直在与虚弱的法则进行着身体控制权的争斗总算是暂且结束，心中那无限涌出悲凉的情绪使她占得了上风，终于令她在此刻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哪怕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然后，在这极为短暂而珍贵的时间中，她取下了脖子上的秘魔项链，带着珍爱的目光不舍地看了它最后一眼，将它递向朝自己飞来的叶冲朔……
“小亚！！”
叶冲朔伸出去的手直到最极限的部分，才终于触摸到这条项链，但此时，小亚全身还留在传送阵外的，也只有这只握着项链的小手了。
就在他抓住项链的一刹那间，她最后的这只手也终于彻底没入到了传送阵内，传送阵随即便完全消散，连一个影子都没能留下。
叶冲朔从半空中扑了个空，跌坠而下，将全身的骨头都摔得粉碎。
但他的手中却死死地握着这条项链，一声不吭，口中发出呜咽般的悲泣，最终，这悲泣化为一声怒吼：
“羽华门！！”
“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