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灵堂前，我忍不住笑出声，轻抚着额头笑了很久，可我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我不知道，我疯癫发笑的行为，在旁人眼中成了痛哭，我肩膀发着颤，渐渐感受不到外界，忽然，有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用很温和的声音道：“曲宗主，节哀。”
我抬头，看到身后站着位紫衣青年，随行的掌门告诉我，他是万法圣尊的大弟子，名叫裴紫逸，
那时，裴紫逸还年轻，他还不是修真界说一不二的仙尊。
那时，我已经丧夫是三个孩子的娘，拥有男人无数，容颜不再。
我看到窗外的花开了，又在我眼前缓缓的枯萎。
我忽然开始害怕，害怕那位狐妖夫人的诅咒灵验，那个女人曾咒骂我将一辈子孤寡无所依，红颜枯骨，我所爱之人将一辈子不会爱我。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正如窗外的花般渐渐枯萎。
5
我叫曲迎丝，是兴阳宗的宗主，我有三个儿女，我沉迷于驻颜术。
凤凰血泪是我无意间捡到的，我发现它能助我恢复容貌，能让我的愿望成真，有了它，我好像捡回了自己的心。
6
我和裴紫逸的开始，始于一场飘雪。
那时，我与他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他唤我曲姨，我唤他紫逸。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当时新登尊位急需仙派支持，或许是看出我目光中对他日益渐深的情爱，那天他撑伞在我身旁站了很久，忽然僵硬的俯身亲在我的额头。
他说：“我不想唤你曲姨了。”
“那你想唤我什么？”
他笑了笑，垂下睫毛遮掩住眸色，轻轻唤了声：“丝丝。”
我看着他，他撑着伞，外面大雪簌簌而落，我听到了自己快速的心跳声，从那时我便发誓，这个男人我将豁出性命去爱。
哪怕，他对我只是利用。
7
裴紫逸只是利用我。
这个事实，裴紫逸总是无时无刻提醒着我。
相伴数百年，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登上至高，看着他越来越强没了当年的稚气，看到他偶尔穿过人群对上我的目光，颤动着眼睫很快移开，那眸中瞬间闪过的慌乱嫌恶，深深刺痛我的心。
不过没关系。
我看着镜子自己越来越年轻的面容，自信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裴紫逸离不开我。
身为双尊之一，他的对手青熙仙尊是个很强大的敌人，他想要扳倒他必须要有我的帮助，为了他，我的儿女也可以被当为棋子，总归我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
我事事帮他谋划，已经想好了我们未来的日子，却唯独没料到，谢青洵看穿了我们两人的关系，我遭他算计，险些死在他手中。
当我容貌尽毁，变成丑陋佝偻的老太婆时，裴紫逸出现救走了我，他说：“丝丝，我们还有机会。”
我遮住面容不敢让他看到，用嘶哑难听的嗓音大吼道：“可我的容貌毁了！”
没了年轻漂亮的容貌，我与他之间被刻意隐藏的隔阂暴.露。
我太老了，而他还年轻。
裴紫逸沉默了很久，忽然将我抱入怀中，“没关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我抱着他痛哭，又开始憎恨黑夜，因为在那黑暗的夜晚，我始终未能看清裴紫逸的面容，不知他对我说这话时，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利用。
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在意他对我是否真心了。
我决定问清楚。
8
裴紫逸死了。
死在了我面前。
当我发疯跑过去抱他时，我忽然想到了我那早死被我遗忘的夫君。他站着门边冷冷凝视着我，如同在看着一个怪物道：“你真可怜。”
我哪里可怜呢？不，我不可怜。
我抓住了裴紫逸的衣袖，忽然迫切的想要向他求证他是否爱过我，我怕我这次不问，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看着他，他看着天。
我看到他眼中的泪，看到他的野心抱负，还看到他的不甘不解以及怨恨。他眼中的情绪太多，一一在我面前展露，却唯独没有看我一眼。
他说：“我不甘心。”
我也好不甘心。
不甘心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不甘心自己懦弱的失了勇气、不敢问他一句：“裴紫逸，你是否对我动过真心。”
哪怕只有片刻。
这个答案，我永远也得不到了。
又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我跪倒在地，看到了整个世界的雪。记忆停在那年，他撑着伞僵硬俯身，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说：“我不想唤你曲姨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我闭上眼睛想，若我能早些遇见他……
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为唐代《铜官窑瓷器题诗二十一首》。
还有一章，写完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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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魔尊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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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瑶瑶近日总做怪梦。
梦中冰天雪地, 血色的天空阴郁沉闷，有人把她裹在斗篷中抱着走，她能抓到那人墨色的发, 能摸到他冰凉殷红的衣袍, 却始终无法抬头看清他的脸。
“瑶瑶。”梦中那人也是这般唤她。
曲瑶瑶试图看清他的脸, 可一等她从斗篷中露出脑袋，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雪崩声, 如之前数次一样，曲瑶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喘息着从梦中惊醒。
“瑶莲仙子可在仙墟？”门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云枝压低声音回着：“仙子这几日气色不好，这会儿正在屋内休息呢,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那人笑了笑, “是玄曜天尊得了几丛雪珊瑚, 说是燃后可以助眠安神，要我给仙子送来。”
云枝很是惊喜，“那我先替仙子谢过玄曜天尊了。
曲瑶瑶静静听着门外的交谈声，思绪飘忽。
……已经一百年了。
自那日过后, 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
在这漫长的一百年里，修仙界再无仙尊，在经历过一段混乱的无主后, 莫玄霄彻底觉醒龙族血脉, 被尊封为玄曜天尊, 入住仙墟将其合二为一, 成了修仙界新的掌管者。
也是唯一的掌管者。
而曲瑶瑶, 则被尊称为一声瑶莲仙子。
直到崇安彻底离开，留曲瑶瑶独自面对这破烂不堪的局面，她才真正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作为谢青洵的瑶夫人, 崇安似乎早已预料谢青洵的身份会暴.露，也算到了她会被谢青洵憎恨囚禁，所以他算好了时机，在曲瑶瑶不知情的情况下，要曲玉书提前等在寝宫外。他精准拿捏着所有人的动向，最后以曲瑶瑶的身体给了谢青洵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众人只会感激曲瑶瑶杀了魔头拯救了仙门，就连她嫁给谢青洵，也成了为了抓住魔头把柄不得已的献身。
崇安让她成了仙门的正义，也让她亲手杀了谢青洵。
“谢……”想到这个名字，曲瑶瑶轻轻开口，然而只念出一字，后面却再也不敢说了。
吱——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云枝抱着雪珊瑚进来，正准备点燃一丛试试，扭头却看到曲瑶瑶正窝坐在榻上。
“仙子醒了？”云枝快步走上前，她担心道：“仙子今日又梦魇了吗？”
梦了，而且梦的越来越清楚。
为了不让云枝担心，曲瑶瑶扯起一抹笑容回着：“昨晚休息的很好，一夜无梦。”
云枝松了口气，将怀抱中的雪珊瑚拿给曲瑶瑶看，笑眯眯道：“玄曜天尊送来的呢，知道你近日睡不好，派人特意送来了能助眠的雪珊瑚。”
“小湍说这珊瑚是天尊无意得的，我看就是他特意去雪山为你寻的，听说这雪珊瑚极为难找，天尊也是有心了。”
“要我说啊，仙子闷头修炼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见见人了。”云枝絮絮叨叨着一直没得到回应，气鼓鼓的扭头，“仙子有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曲瑶瑶看了眼雪珊瑚，披衣从榻上坐起，连连点着头道：“我这就出去走走。”
云枝欸了一声：“外面天冷，你好歹披件外袍再出去！”
等她拿着外袍追出去，人已经没影。
“……”
又是一年雪，今年的雪比前几年都要大。
大雪覆盖屋檐，白皑皑的颜色铺天盖地，有几分梦中的模样。曲瑶瑶抬头，看到天空灰蓝有些阴沉，但并不是她梦中的血红，不由摇了摇头低喃：“不是这里。”
自仙墟归为莫玄霄后，这里一改先前的冷漠，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路过的人见到她都会行礼。
曲瑶瑶虽然杀了谢青洵，但她身份尴尬，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她该留在哪里。是莫玄霄和顾天慈将她开口留在了仙墟，自此，曲瑶瑶一直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