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淡淡道：“我没说这里守不住，只是照你现在的方法，必然守不住。”说着，灵风怀念一笑，道，“想当初，崶夏城也算是让人闻风丧胆之处，没想到百年之后，竟然被区区十万人逼到如此境地，真是既可悲又可怜。”
单玑稚声道：“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守住？你来说，我来做。”
“首先，你需要一个帮手。”灵风说着，朝闭门处一努嘴，道，“把那个意图偷听的叫进来。”
单玑一呆，皱眉道：“义父，你进来。”
应声，宦牧推门而入，看了看桌前对坐的两个小女孩，眉头微蹙。
“枭锐大将军，”灵风看了一眼，抬手一指旁边的空位，道，“来，坐下说。”
宦牧缓步落座，向灵风拱手一礼，道：“笛前辈。”
灵风一顿，难得正眼瞧了宦牧一眼，道：“的确是个伶俐的孩子，难怪当初被选中的是你。”
宦牧笑笑，道：“往事不提。”
“行，时间紧急，本尊就不客套了。”灵风正襟危坐，道，“来，先把崶夏城的状况，给我家伴主说一下。”
“半主？”单玑不悦道，“你要叫我姑娘。”
灵风只是笑笑，耸肩没应。
宦牧看了看眼前俩孩子，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崶夏城中，所有留宿商旅已经转移至临近村庄，所有驻留人员已经全部转入城北隐居处。城中物资皆随人员分散，除了这间屋子里的留下的东西外，皆无残留。”
单玑眨眨眼，道：“吃的也搬走了？”
“没。大部分搬走了，还有小部分让贺肜氏留下来给你。”宦牧如实说着，见单玑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是谁，便换了个称呼道，“贺小夫人以为，你既然随时准备撤离，那么此处和隐居点的联系就不会断，若需其他物资，直接去隐居点取就好。”
“哦，对，这个是必要的。”单玑认同地点点头，又讪然笑笑道，“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人走了，东西还留下了呢。”
灵风淡定道：“你不只是这一件事疏忽了。”
“是吗？”单玑想了想，完全想不到，茫然道，“还有什么？”
灵风思忖片刻，道：“一件件说，恐怕数不过来。正好，这位枭锐大将军，了解周围所有动态。让他把整个区域的状况给你讲一遍，你大概就明白了。”
单玑一嘟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帮我，还是帮他？”
“我不是帮谁，我只是听小主之令，保姑娘性命罢了。”灵风淡淡看向单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守这里，我告诉你怎么能守。你不想，我随时能带你离开。”
单玑重重点头，道：“我决定要守，你必须帮我。”
“这个自然。”灵风说着，把面前桌子收拾了一下，抬手一拽，凭空拽出来一个沙盘，往桌上一放，道，“这是毕方谷，及周边地貌的等比例缩放沙盘，从这位大将军树屋的桌子上找到的。”
“你……这……”宦牧不敢相信地看向灵风，道，“这是机密！”
“怕什么，我家姑娘又不是外人。”灵风挑挑眉头，道，“再说，你私自勘探地貌，制成沙盘，本尊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对毕方谷心存歹念。”
宦牧哑口无言。的确，以他现在的身份，没资格做这种沙盘。而他会这么做，不过是出于习惯，并非故意。
旁边，单玑一看到沙盘，就被上面的布置给吸引住了。
完全等比例缩放的地貌，配上各处名称的字牌，还有附近驻军以及各处江湖势力的彩色小旗，仿佛真的是一个小世界一般。
好漂亮啊。
单玑呆呆看痴了。
“咳咳，这个不是让你欣赏的。”灵风抬手在单玑眼前晃了晃，又伸手捅了宦牧一下，道，“你也是，别发呆，赶快把周围的形势给我家姑娘讲一下。”
单玑偏头，一脸期待地瞧着宦牧。
宦牧轻咳一声，对着沙盘逐一讲道：“首先，你们要知道，这次的对手，是孜亚斯坦十万大军。以他们的战力来讲，周边这些不足千人的江湖势力，可以忽略不计，而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朝廷直属的西北三十万大军。”
“你们看，孜亚斯坦的十万大军，是从毕方山西北处，山地之外的荒漠这边过来的。你们别看这边是沙漠，他们孜亚人早就习惯了这大漠黄沙，根本不会有分毫折损。通过这边之后，便是毕方山分界处。从沙盘中可以明显看到，毕方山北，地势平坦，还有一大片草原，紧接着就是西北大军驻地。而毕方山南，山高路窄，直通崶夏城这边。”
“南北两处，各有优劣。按以往常态，孜亚人会选择北路。孜亚蛮军骁勇善战，以十万人对三万人，也有五五开的胜算。但是这次，他们选择了南路，打算直接路过崶夏，进入狼狭道，而后直逼京城中都。你们也看到，南路虽窄，却没有多少难度，只是费时罢了。一旦他们过了狼狭道，那么中都的情况就危险了。”
“此时，西北大军那边，分了三万人守卫狼狭道西北入口。配合这里的缩口地形，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够留下八万人。但是，这守卫的三万人也算精锐之师，如果孜亚人此时改道向北，那边剩下的二十七万驻军，就会陷入苦战。是以，综上所述，若要以最小的代价剿灭十万孜亚蛮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崶夏城，引他们至狼狭道入口，全数歼灭。”
单玑闻言皱眉，道：“为什么不能在崶夏城阻截？”
宦牧缓了缓，继续说道：“崶夏城作为驿站之城，地处开阔，无所依凭。若要在这里设伏，需要太多人手，也需要更多粮草。按总体消耗来算，不如在狼狭道来得轻易，也稳。毕竟，从沙漠那边改道，相当轻松，而从山地这边改道，所费时间会更多一些。而这相差的时间，或许就是数万条人命。”
单玑气得鼓鼓的，相当不悦道：“照你这么说，崶夏城相当好打。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不打，偏偏现在才打？”
宦牧轻咳一声，道：“这是因为，西域诸国，常年战乱，无力往这边攻打。而今年年初，孜亚斯坦打服了几个小斯坦国，成为西域最大的斯坦国，并组用那些小斯坦的战俘，建了一支虎狼之师。而这虎狼之师，就是兵临崶夏的这十万蛮军。”
单玑眉头微蹙，总觉得这解释有点奇怪。
灵风看在眼里，嘴角微扬，道：“三十余年前，灵偃身死之时，西域大国分裂成西域诸国。当时，大天朝正值鼎盛时期，崇岱帝狂妄荒诞，看不起这些西域蛮夷。是以，大天朝以狼狭道为界，将混乱且被判定没什么开发价值的地方划出国界，不再管辖。失去大天朝支援之后，西域诸国物资匮乏，一度萎靡不振。直至近年，通商频繁，物资充裕，这才闹了起来。”
单玑怔了怔，猛然吃惊道：“哎？原来这里不算大天朝的国土嘛？”
“不算，崇岱帝之时，此处便归为无国之所，持续至今。”灵风淡淡道，“犹记得，崶夏城一度成为大天朝的西北要塞，无法攻克。可如今，此处不过是剩了一副空架子。若崶夏处于鼎盛之时，呵呵，管它区区十万人，就算大天朝百万之师也奈何不得。真是世风日下哎——”
单玑一脸懵逼，她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宦牧肃然颔首，道：“的确，晚辈也曾听说过，崶夏的这些轶事。只是今人不曾见过，一直以为是传说罢了。”
灵风怀念一笑，道：“确有其事，本尊见过。”
宦牧皱眉，道：“如今，可能复原？”
“继承人的水准尚且不够，且此刻根本不在此处，想复原基本没戏。”灵风看向单玑，道，“再说，区区十万人尔，用不着复原什么。大将军可知道，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消灭那十万人，而是如何消灭了他们，还不会引起轰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宦牧一呆，道：“你要动用琴前辈？”
“不是本尊要动用，是我家姑娘要动用。”灵风耐心道，“我家姑娘的阵法很是精妙，只可惜布阵之人功力尚浅，想用那种阵法阻挡十万大军，怕是不能。若是换成琴老弟去布同样的阵法，功效定然翻倍。”
宦牧默然，看向单玑。
单玑怔了怔，瘪瘪嘴，道：“非要让乖乖琴出马么？我不行，换成义父去做也可以吧。”
“他还不如你呢。”灵风顺口说着，尴尬一顿，咳嗽一声，道，“我的意思是，姑娘你该明白，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了。若不用点神力，你这里，当真守不住。”
单玑眨眨眼，道：“我好想有点明白，为什么这里曾经会是要塞之地了。”
“咳，估计不是你明白的那样。”灵风怀念一叹，道，“当年的要塞，我们还真没出什么力。只不过那时，我和琴老弟蜗居在毕方谷之中，也算享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