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需要在火城经历的一次劫难,就是这样吗?
然后阮希在月光下回头。
“听命于你的少主,保护好我的同伴。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他给顾子荣回答。
“您会告诉少主今晚发生的事情吗,”顾子荣的双膝几近要跪下,“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
“……”
阮希沉默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暂时还没有办法去消化这个事情,他更不知道要怎么和陆征河开口。想了想,他摇摇头,像喃喃自语给自己听的一样:“我……我暂时不会。”
顾子荣紧张着,道:“暂时?”
“看你表现。”阮希说出一句模棱两可、态度顽劣的话。
“您看!下雨了!”顾子荣仰头望向天空,以一种供奉神灵的姿势摆动臂膀,“难道这就是灭火的器具……难道今晚其实是神的安排?是神的旨意吧?”
“不要提什么神,现在只有人。”
阮希眼眶泛红,对天空骤降的滂沱大雨浑然不觉。
他也不知道在气谁了。
气卫家的强取豪夺,还是气陆征河的隐瞒,他毫无头绪。
glacier·35 “是谁靠近了你?”
第三十五章
“是!”
顾子荣浑身紧绷。
大雨倾盆, 水流在他的迷彩作战服上汇集成小溪,快要浸透里衣。
得到阮希情绪激动的回答后,顾子荣在恍然间觉得站在大雨中回头的阮希显得那么狼狈。
这就是大家都会讨论的阮希吗?
僵持一会儿, 顾子荣听见阮希提高了音量, 问自己:“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也知道我是谁, 是你们少主的配偶?”
“是!”
“厉深、文恺,也知道是吗?”
“是!”
“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顾子荣没敢再回答“是”,只是身姿笔挺地站在雨里。直到阮希走远了, 他才放松下来,迈开腿快速跟上去, 雨水也从脚底下飞溅、荡漾开来,洒了一地的水花。
雨下得酣畅淋漓,他们在天亮之前赶回了火城中的露宿地。
回到露宿地之后不久,天微微亮了。空地上聚集的小车车窗内也亮起了灯,看来大家都打算在天亮之前动身。
因为天越亮,日头就热,气温越高,搞不好对于山火还有助燃效果。
文恺起得最早, 换好衣服就下了车, 趴在地上, 耳朵贴着地面,认真地听着地面会不会有情况。
厉深在他身后给他打伞,说趁着现在下暴雨, 可以靠着雨水的掩护通过边境线。
可是一夜之间,文恺觉得空气中的湿气重了。再抬头远望过去,边境线上的火确实小了一些。
“我怎么感觉, 这风有一股凉意啊……”厉深幽幽地说着,抱臂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是哪里的洪水过来了?”
“可是根据我们联盟后方检测部通知,说这几天暂时还没有大的地面裂变,海水更不会倒灌,”文恺说,“而且我觉得这不是海水的味道。”
也对,这味道并不腥咸。
继续来回踱步,厉深闭上眼,感受空气里除了雨水外的一股冰凉气息,“会不会是因为昨夜雨下得太大太大,临时积水了?”
“也不会,这雨没下多久,”文恺揣摩着,抬头瞪他,“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
“我碍着你眼了?”
“碍。”
“爱就不必了,你不是omega,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厉深用肩膀去撞文恺的,换来临门往裆部的一脚,还好他及时躲开,边躲边叫:“你不要耽误时间!”
文恺气得跳脚:“也不知道是谁在耽误时间!”
“不是雨,像冰。”是少主的声音。
文恺和厉深立刻原地站好,再闭眼深呼吸,认为陆征河说得不无道理。
他们安静着,正准备接收少主英明神武的下一步分析,却只见少主漠然,没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打算。
陆征河反倒是侧过身,抬手招呼傻愣在一旁的顾子荣,“阮希淋湿了。顾子荣,给他找把雨伞来。”
文恺:“……”
俗话说得好啊,儿女情长果然影响大事。
·
半小时以前,阮希差点就被发现彻夜未归。
他刚冒着雨跑回到车上没多久后,陆征河就醒了。他没有躺到后排去和阮希挤在一起,而是揣着手臂,在驾驶位上坐着打盹。
那时候天没彻底亮起来,车内的小灯也没开,一片漆黑,陆征河自然也没看见阮希湿透的衣裳。
陆征河醒来之前,阮希还扒着座椅,努力伸长脖子去看陆征河闭着眼的样子,越看越生气,想抬起手给他两拳。
这会儿,顾子荣拿着雨伞匆匆跑来了。
接过雨伞时,阮希和顾子荣的眼神对视,交锋无声。
顾子荣很快地将视线挪开,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趁着四下无人,阮希准备说点什么,不远处,宋书绵举着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来了。
“阮希!”
宋书绵站在车外小声地叫,一脸做贼心虚,“趁他们不注意,我才跑来的,不然又要被骂,说我身体不好还出来受凉……”
“是受热吧。”话说到这里,阮希才蓦然发现火城的气温已经因为降雨而变低。
等阮希换好衣服,举着雨伞下车,宋书绵这才从清晨的亮度下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心疼道:“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没事。”阮希还没照镜子。
但毕竟自己熬了个通宵,能想象得出来黑眼圈有多重。
宋书绵惊叹:“陆征河也太,太厉害了吧……”
阮希愣了愣,否认他的臆想:“我们没有实质性关系。”
“也对哦,不像被标记了。”动动鼻尖,宋书绵仔细闻嗅,确实没在阮希身上感觉到omega被alpha标记的气息。还是那股熟悉的酒香,很淡很淡。
“别闻了,我们没有上过床。”
“那……车/震?”
捕捉到这句悄悄话的耳朵诡异地红了。
“宋书绵……”阮希闭目,咬牙切齿道:“你都在想什么!”
“因为,”宋书绵难得被阮希凶,吓得瞪大眼,“因为你们两个人感情本来就那么好,现在关系也很好啊,难免有控制不住……”
“我说过了,他不记得我。”一说到陆征河失去记忆的事,阮希觉得自己宛如魂穿悲情剧本,怎么看怎么惨烈。
“真的?我以为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
“他怎么可以忘了你?太绝情了吧!”要不是身体受损,不然宋书绵一定会上蹿下跳。
“就是啊。”
因为这个事,阮希已经没什么力气争辩,“可能被喂了什么忘情水。”
“那肯定也有解药的。”宋书绵自顾自地说,“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拉倒吧。
阮希面无表情,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
以为是写小说?想恢复就恢复,想忘记就忘记。
“没必要,”阮希摇头,把最后那点希望吞进肚子里,不愿意再去计较,“就这样吧。互相重新认识一次,挺好的。”
宋书绵很想和阮希聊天,朝他那边凑了凑,轻声道:“阮希哥,你会想家吗?”
“不知道怎么说,”阮希回答,“想又不想,更多的是怀念城市吧,毕竟是那里长大的。我最开始在路上的时候就特别想回去,觉得我不能抛下我的城市,后来发现回去也无济于事,应该多考虑考虑怎么活下去。”
宋书绵忍不住道:“你爸管你那么严,对你又不太好,要求还多,伯母去世得也早,你还想回去?”
“……”阮希忽然被戳中了心事。
“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缺爱。”宋书绵点评道。
阮希垂下头,并没有觉得宋书绵说的话有冒犯到自己,反而陷入了沉思。宋书绵说得对,自己就是个特别缺爱的人,家里对自己特别严格,自己太压抑了所以不太喜欢规规矩矩地听话,就想着要怎么样去反抗。但是越反抗,自己反而越对那种家庭的温暖特别渴望,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温度。
宋书绵继续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家。”
“或许吧。”阮希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得车顶直响。
阮希透过玻璃,看外面逐渐汇聚成洼的积水,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踩上地面,水如烟花绽开在周围,然后另一只脚也踏上来。
顺着脚踝,视线往上,他看见对方笔挺的腰背,有力的臂膀,以及足够宽阔到扛起整支军队的双肩。
陆征河是侧对着自己的。
他帽檐压得很低,唇紧紧地抿着,看样子在悉心倾听部下的汇报。从下属们恭敬的态度来看,毋庸置疑,陆征河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书上说,有缘分的人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不管分离时各自去向了何方。
这可能就是眼前他们的状况。
四年过去,他们似乎都变成了更好的样子,自己没必要再困在回忆里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