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杜烨重复一遍，动作自然行云流水，好似练过了无数遍，信手拈来。
王导摸着下巴沉吟两秒，问其他人：“他跳对了吗？”
“噗。”不知道谁在笑，“他跳没跳对我是不知道，反正你是跳错了。”
这话音未落，很多人都注意到刚刚还懒洋洋站着的少年精神一震，整个人都高了几分。
王导这时候才说：“哦，这么早你就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个头儿很高，身形匀净，穿着一套黑色的背心和工装裤，外面还套着一件骚透顶的黄色衬衣，胸口、肩膀都破着洞，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男人应该是才睡醒，脸上的神情还有些倦，不甚清醒。
但勾着嘴角微笑的模样又有着那么一丝缱绻，会让人联想到某一个光线正好的早晨，这人缓缓睁开眼睛与自己道上一声“早”的画面。
盛耀的视线落在杜烨脸上，微笑：“听兰卡说你已经在拍了，我就过来看看。东皇太一的大招动作我看过，飘逸灵动，却违背人体科学，根本不可能做出来，怎么感觉刚刚好像有那个味道了，我能再看看吗？”
杜烨点头。
原地起跳，身体腾空翻越，落地的同时身体一阵波浪，犹如【触摸电门】，电流转瞬间游走全身，杜烨却身体一拧，【钻头】而出。
一套动作果然流畅无比，接连的大招舞的恰到好处，小细节上更是有着杜烨独特的处理办法，浑然一体。
盛耀睁大眼睛，赞叹：“好看！”
杜烨笑望着他。
他再一次从盛耀的眼里看见了那毫不掩饰的惊叹。
王导这时说道：“那行吧，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拍完，你随便跳，记得把这三个动作融入就可以，多跳几遍，各种舞风都尝试一下，不用紧张。”
杜烨见盛耀也要跟着走，便喊住他：“盛队，你还记得我名字吗？”
盛耀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想。
杜烨直接说：“我叫杜烨。”
盛耀知道这次自己是记住了，而且记忆深刻。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少年在灯光下舞动，他的舞蹈动作干净利落，身体就像是一副用毛笔画出的丹青画卷。
山河壮丽，日出东方。
群山连绵不知来去处。
银带茱萸一点红。
巍峨气派，却又不失飘渺灵动。
杜烨的舞蹈里有着较为明显的“仙侠”痕迹，飘逸为主，侠气不缺，舞到兴起，太极八卦也是信手拈来。
他的舞蹈没有任何招式的痕迹，却又举手投足都是招。
也只有将街舞吃透了，揉碎了，化成了自身的骨血，才能这般。
看得人舒畅到浑身的汗毛孔张开，好像也跟着去往了仙侠世界。
然而没等长得翅膀的幻想飞出太久，杜烨的舞风又骤然一变，从现代街舞的率性变成了标准的世界街舞。
所有的招，都被浓墨重彩地刻画出来，但毫不刻意，反而可以看出对方的街舞实力有多强，无论是震感舞，还是锁舞，都干净利落，标准到位，至少以盛耀的眼光挑不出半丝错来。
这样的选手要换到他的队伍，他发誓一开始就会委以重任。
想到这里，盛耀有一瞬间分神。
他突然想起海选后名声大噪的一个斗舞大神，以黑暗风的舞蹈风格“一串三”，拯救泉阳队伍成功逆袭。
一时间竟然有点好奇眼前这个既可以大开大合气势如虹，也可以灵巧诡变轻盈潇洒的舞者，跳出来的黑暗风又是什么模样。
待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等他想到更多，少年的舞姿骤然又是一变。
下巴高高扬起，修长的手臂在头顶上舞出花儿来，腰胯性感地摇摆，突然身体猛地一顿，直视过来的目光灼灼，汹汹的野心之下又有着藏不住的魅惑之光。
盛耀觉得他在看自己。
但他知道不可能。
因为在聚光灯下，台下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少年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然而他就那么看着少年的眼睛微微眯着，咬住了下唇，牙齿像是一颗颗白亮整齐的珍珠，“啵”的一下，下唇从牙齿下弹出来，色泽红润，有些微微濡湿，颤的心尖都在跟着抖。
灯光照在其上，犹如镶嵌钻石。
他性感撩人，就像一只“小野猫”，挥舞着亮出指甲的利爪，翻卷出猩红的舌头卷过嘴角的毛，将甩手舞的傲娇性感演绎的淋漓尽致。
第18章 泉阳的心思
盛耀左右看一眼，发现四周围工作人员看的目不转睛，心情一时间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
杜烨明显是在讨好我的好不好，你们一个个的跟种了降头似的都什么鬼表情！
这样的念头转瞬消失，又被少年接下来的舞蹈吸引。
这是非常慢的一套舞蹈动作，少年身体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的蛇，在金与黑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滑行。
他用着极慢极慢的速度将三个游戏动作变成了舞蹈，身体拧动出不可思议的角度，有点印度舞的风格，但又近乎于扭曲。
说是暗黑风，并不太像。
但看着少年这样的舞蹈，再被少年的双眼望着，漆黑的眸底好像生出某种实质性的压迫力，在掠夺着周围的空气，让人窒息。
盘旋在树上的巨蟒，当它缓缓垂下身体，朝着你的面孔缓缓迫近的时候，那一瞬间，就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恐怖在滋生。
直至酝酿出让人头皮发麻，双脚发软的气势笼罩。
放弃了抵抗，就算想逃都逃不掉了。
当少年将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来的时候，他吐出一口气，淡声说道：“谢谢，跳完了，这样可以吗？”
一时间没人回答。
就连对舞蹈了解颇深的盛耀都有着短暂的失神。
“导演……”杜烨微微歪头。
“咳！”王导演回过神来，尴尬地醒了醒嗓子，说，“让我先看看，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杜烨点头，转身离开了明亮到刺眼的舞台。
他并不讨厌灯光，尤其是不停闪耀的灯光会让他跳舞更加投入。
但光是从四面八方将他罩住，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冷不丁从明亮处进入黑暗，杜烨的眼睛有片刻的失明，没等他撞到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耳边传来盛耀的笑声：“我带你过去吧。”
绷紧的肌肉因为熟悉的声音彻底放松了下来，杜烨甚至放下所有的警惕往男人的身上靠去。
男人的动作应该有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搂上他的肩膀，将他护卫出了人群。
视力正在缓缓恢复，在最后一刻，杜烨转头看了身边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颤抖着呼吸，又快速地垂下了眼眸。
汗水从额头流淌了下来。
他被带到了一张靠背椅上坐下，盛耀压着他的肩膀，动作温柔的有着几分功利。
杜烨睫毛颤了颤，看向蹲在自己的面前的男人。
盛耀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杜烨，姿态亲和无比，满眼惊艳地说道：“你跳了多少年的舞啊？怎么这么好看？”
杜烨说：“十五多年吧。”
“十五年？你今年多大？”
杜烨说：“两岁的时候就和我奶奶一起去跳广场舞，今年十七，怎么了？”
“……”
盛耀被逗笑：“没毛病，广场舞也是舞。不过跳街舞呢？”
杜烨跳街舞其实也有十五年了，只是现在不能那么算，所以想了想，说：“十年。”
“跳这么好，怎么没去国家队？”
杜烨的眼眸微微收缩，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淡了很多：“艺体生考的大学，等国家队集训选拔，我应该会去。”
“出国参加过比赛吗？”
“没有。”
“为什么？”
杜烨想了想，问：“现在是十万个为什么环节吗？”
盛耀又笑了：“你说话怎么这么好玩？”
“你猜？”杜烨反问。
盛耀想了想，说：“因为有我，所以你变得风趣幽默？”
“……”
杜烨刚想怼这个自恋狂两句，一个身影匆匆冲过来，一把就薅住了盛耀的头发：“你上厕所上了半个小时，我还以为你掉坑里了，你给我在这里聊天？”
盛耀表情一变，惨叫：“头发，疼疼疼，兰卡姐，我错了，我认错，你快松手，要秃顶了。”
刚刚为杜烨化妆的化妆师对着杜烨笑了一下，继而恶狠狠地瞪了盛耀一眼：“说完没有？都几点了？老娘大早上六点爬起来，就为了在这里陪你浪费生命？我不下班的啊？”
盛耀告饶，“这就走，这就走。”走出一步，盛耀又停下来，看向杜烨：“如果让你来我队里，你会来吗？”
杜烨望着他笑：“那要看你的诚意。”
盛耀说：“比诚意我就没输过，等着我吧。”
杜烨微笑着，就那么看着盛耀越走越远，直至离开他的视野，再也看不见。
某种熟悉的味道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