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看天上的云!快来,快来看天上的云!”
六岁的可爱女孩垫着脚站在窗边,好奇心满满向外看。苍穹之上开裂的云层在她澄澈透亮的眼眸中烙下铅灰阴影。
“奶奶看,那云好像棉花糖。你看飞机,天上有飞机!”
“是呀?我们聪聪眼神真好,那么高的飞机都能看到。”
老奶奶笑呵呵的,在女孩父亲想将她叫回来时站起身,走了过去。“妈,你也是太宠聪聪了。”
“奶奶就是宠我!”
女孩乳燕投林般扑到老人怀中撒娇:“奶奶看,是不是是不是嘛。”
“是,聪聪说的是。”
老人微笑慈爱望向天真无邪的女儿,看向窗外的目光里却隐隐忧虑。蓦得她似看到了什么,目光一凝。
“好啦乖聪聪,去吃饭吧。不然一会鸡蛋要被你爸爸吃完啦。”
收回目光,老人顺手关上窗户,慢悠悠回到餐桌上。
她就着咸菜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半个包子,又吃了一个鸡蛋,寻常人家的早饭温馨简单。饭后她戴着老花镜,给小孙女扎了可爱的马尾辫,戴上小王冠发卡,抱着她亲了又亲,怎么也看不厌似的。直到孙女挣开跑到房里去写作业,她才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
她已经成家的儿子在刷碗,儿媳妇在教导孩子学习,昨夜刚下过雨,微凉的秋风吹过窗边垂下的绿萝,笼中的鸟儿叽叽喳喳,互相梳毛。
世间最温馨不过烟火人间。
换上最常穿的一件针织衫,细致又庄重梳好头发,跨上自己平时买菜的篮子。
从老伴去世后,老人从未如此精致装扮过,她看起来庄重且从容,就像去赴一场约会。
“妈,你去哪儿啊。”
男人洗碗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疑问:“今天外面广播,不是说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吗。”
“几个研究院退休下来的老朋友来找我喝茶。”
老人神情泰然自若,男人还想劝,她老眼一瞪,颇有几分年轻时的威风。三两句就把他打发了去,挎着篮子出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女人探头望来:“怎么让咱妈一个人出去,你送送啊。外面看着要下雨了,路上也再劝劝。”
“这种天气真没个准的。”
男人听了称是,忙换衣服拎车钥匙出门,但当他匆匆跑到楼下后却看不到老人的身影。
“妈?”
“妈!”
男人遍寻不到,摇头,往回走的路上正看到小区灌木丛后有三只流浪猫。其中两只看起来年轻矫健,一黑一白,最中间的是只三花猫。它看起来年纪大了,胡须焦黄,皮毛松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很漂亮,明亮沉静,像是老人今天出门时别再针织衫上的琥珀胸针。
“小区里流浪猫是越来越多了。”
男人微笑,冲着猫咪拍了两张照,女儿聪聪最喜欢猫了。
“天阴了,快下雨了,别在外面待着了。”
他善意嘘了两声,试图将猫赶到后面有遮挡物的棚子里。谁知他刚一接近,猫们就转身跑走了。
奔跑着穿过小区街道,两只年轻猫刻意放慢步子,像是在等待老猫。但老猫跑的却丝毫不慢,风吹起它漂亮的长毛,如一缕缕散在空气中的丝絮。社区外偏僻隐秘小巷里停着辆加长版红旗轿车。那黑色的年轻猫化作身穿军装的青年,毕恭毕敬为老猫打开车门。
三花老猫一跃而入,后座处顿时响起一阵欢声喵语。
“哈哈哈,刘教授还是神采依旧啊喵。”
“那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老年发福吗。放现在我都不敢说你是当年研究所最帅的小伙。”
“你不懂,我这叫幸福肥。”
后座上三只老猫吵吵嚷嚷,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互相打趣,哈哈大笑,给三花老猫让出位置。
三花老猫跳到车座上,也为眼前的老朋友惊讶:“国忠,慧慧,你们老两口怎么全来了?还有惠芳,你家小子不是十年前就在国外成了家,把你接去享福了吗?”
“你不也来了。”
被称为慧慧的白色老猫笑的胡须颤抖,揶揄眨眼:“不是说这辈子再不回研究院,永远不想再看到老陈嘛。”
“哼,这些龌龊哪抵得过家国大事。”
三花老猫傲慢抬了抬下巴:“那家伙要还对以前念念不忘,看我这次不抓破他的脸。”
“陈承光这次也在请愿书上签字啦。”
名为国忠的黄白相间虎斑老猫感叹道:“这么多年,当年军校里的老同学就剩下咱们几个老家伙了。没想到还能有相聚的一天。”
“是啊。”
三花老猫望向外面,往日繁华街道没了车辆人流,在阴沉光线下显得格外萧瑟。这是她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老街小巷烙印着她的童年,少年,青年,老年。故土,国家,是每个人心底最柔软又最坚硬的地方。
“没想到国家还有能用到咱们这把老骨头的时候。”
“总比烂到地里好。”
老狸花猫喵声阴沉沙哑,嗓子坏了,听起来就像粗糙树皮摩擦:“当年我本该死在战场上,是班长把我拽了回去。他死了,我活着。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念着,终于到了这天。”
“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喽。”
车将它们送到电视塔下,这是京市最高的一栋建筑,仿若一柄利剑,塔尖直插云霄。它们坐电梯到电视塔最高处的观景台。在那里,数名或身穿西装,或身披军服的中老年人等候在那里。为首的那位一张国字脸,眉眼锐利,眉飞入鬓,不苟言笑,年轻时定是罕见的俊美。
这张脸经常出现在各种国内外会议上,是国内最高的领导人。以三花老猫为首的老人们冲他行礼。
“顾总理,我们老骨头不中用,就不变成人形啦,您多见谅。”
“劳烦了。”
顾总理深深鞠躬,他身后的中老年政界高层们鞠躬,军界首脑们立正敬军礼。这群站在国家顶端的人对着四只看似普通的老猫低下头颅,鞠躬的动作中饱含着深刻的敬意。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我们应该的。”
白猫笑眯眯道:“顾总理的妻儿都奋斗在最危险的第一线,我们这些老骨头总不能落后年轻人哇。”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黄白虎斑猫摇头晃脑,洒脱一笑:“往后肯定会更加艰难,说起来我们这群老家伙还有点临阵脱逃的嫌疑呢。今后就要靠你们继续‘照汗青’啦。”
听到他的话,一白发苍苍的中将红了眼圈:“老师。”
“莫做小儿女姿态。”
一直以来沉默的狸花猫忽的呵斥道:“看外面,已经开始了。”
外界温度骤降,仿佛从秋天毫无征兆过度到了寒冬。密布苍穹的厚重云层裂缝突然出现了重影。
就像是视力不好的人眼中的世界,又像不同未免原本有偏差的两个世界将要重合。云层裂缝的重影并不明显,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毕竟在他们眼中,云都是相似的,有没有重影谁能看的出来呢。但研究院地下深处机密实验室中,如核反应炉般巨大的精密仪器疯了似的响起刺耳蜂鸣警报。
警报声一直从早晨响到下午,再到黄昏。当夜幕降临时,电视塔最高层观光台,原本四散趴卧的老猫们不约而同翻身起来,死死盯向头顶天空。
“来了!”
恍若童话世界中魔王降临,一只巨大的,漆黑利爪穿透云层裂缝,伸入人间。裂缝背后,布满漆黑血丝,如车轮般大的眼瞳里翻涌着野兽般疯狂,充满恶意打量人间。
两个世界的重叠惊醒了昆仑秘境中的古皇尸骸,充满七情六欲的人间对它来说就是最大的猎场。
但下一瞬,一团璀璨夺目至极的金红火光轰然炸裂开来,稳准狠厉炸响它最脆弱的眼!滔天火焰中一人迎风而立,掐灭指间的烟,黑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面对古皇尸骸的恐怖凝视,顾临安漫不经心勾了勾嘴角,手中枪口再次绽出耀眼金红火光,
“别想来人间撒野。”
第443章 国歌
云端之上是常人无法涉足的激烈战斗,璀璨金红火焰像是一轮烈阳,又像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金乌大鸟,锐鸣呼啸着炸裂在古皇尸骸身上。这是空兽皇者的残骸,即使没了权柄,失去了意识,光凭纯粹肉体力量都能将人间搅个地覆天翻。
但它却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金红火焰的屏障。
随着战斗进行,恐怖裂缝越来越大,周围空间因火焰与古皇尸骸的碰撞变得脆弱易碎,蓦然间又有裂帛声自天际响起,数不胜数的细小裂缝如一只只恶意窥探人间的眼自天际裂开,其中散发出腐朽恐怖的气息。
皇者的陨落通常都意味着他麾下三大种族的灭绝,裂缝中不仅有古皇的尸骸,同时还有那些战死的,或是甘愿为王殉葬的王级或城主级空兽尸骸。原本以它们的实力不可能穿过完好的空间断层,但现在却可以了。
当第一头王级空兽尸骸从裂缝中钻出,用那双干瘪漆黑的眼贪婪俯瞰人间时,一团红褐色烈焰轰然而起,将它团团包围。火焰焚烧得尸骸发出骨骼碎裂般咔咔声,空兽尸骸长大黑洞洞的嘴无声嘶吼,却挣不脱火焰的束缚。
面容和顾临安几分相似,却更显一分女性柔美轮廓的姜若梅轻松扛着小型火箭筒,勾了勾嘴角,琥珀色猫瞳中是独属于猎杀者的冷酷无畏。
“好个大家伙。”
她轻笑,剪短到耳侧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就像缅因长而蓬松的软毛。
“想来人间,还是回去再练练吧。”
能用火焰维持在高空战斗的唯有他们两人,sss级猎杀者全力战斗时,浓烈充满敌意的费洛蒙能将任何s级猎杀者驱逐出百里外。这是无法抗拒的兽性本能,这种层次的战斗不能使用抑制剂等物品,稍有一丁半点影响到猎杀者感知就可能造成惨烈后果。
顾临安与姜若梅是母子,才能勉强联手。除了他们俩以外只有零散a级辅助特质的猎杀者能停留在战场外围,帮忙杀死一些漏网之鱼。再往下一层,国家特制的歼-308小型战斗机如鹰隼般翱翔云端,它们的目标不是从裂缝中钻出来的空兽,而是那些不断裂开的缝隙。
轰鸣炮火声在古皇尸骸咆哮映衬下毫不起眼,但在强大能量冲击下弥漫半空的绝望因子被搅乱分散,连带着细小空间裂缝也消失殆尽。但它们不能靠近战况最激烈的云端战场,一架战斗机只是稍微接近了半点便被对冲的能量波及,打着旋陷入空间裂缝中。
毁灭性的力量下机身像纸片般被撕碎,不过几秒便在半空中彻底分崩离析,幸好飞机在解体前将驾驶员弹了出去,降落伞在空中绽开白色大花,随风飘落。电视塔观景台上众人看到此情此景,脸色难看,神情凝重。
“果然就算是歼-308也无法靠近战场中心,破坏裂缝。”
白发苍苍的教授佩戴耳麦,时刻接听来自实验室的数据报告,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严肃,眉心紧锁。
“和预料的一样,想要闯入此等层级的战场,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现今科技水平都达不到,只能以人力去‘补天’”
苍穹之上的裂缝连接着人间与禁区,每多一条裂缝,禁区内的绝望因子就会源源不断涌入人间,形成绝望力场。长此以往在绝望力场笼罩下,京市将会重蹈临安省覆辙,失落禁区!
但现在古皇尸骸撑着裂缝,无法立刻毁灭,为今之计只有靠大量强悍的火焰去‘中和’绝望因子,阻止绝望力场形成,一直拖延到顾临安彻底战胜古皇尸骸为止,再毁掉裂缝,京市才能安全度过这次的危机!
这就是无可奈何又壮烈非凡的补天计划。牺牲与奉献在此刻再不只是两个虚词。
“呀,终于到老头子我出场的时候了吗。”
年迈的黄白虎斑猫翘了翘胡须,笑眯眯伸了个懒腰:“哎哟喂,这等的我都快要睡着了,现在可总算是来精神了。”
“国忠,我先去吧。”
三花老猫抖了抖毛站起身,友善笑笑:“当年你们金婚庆典的时候你忙于研究,没能陪慧慧,这次就多陪她一会吧。”
“刘教授不必如此。”
白猫洒脱微笑,起身走到虎斑猫身旁,两只老猫依偎在一起,尾巴浪漫相缠:“何必牵念一时的陪伴,我们终会在天际再次相逢。”
“今天是国庆节吧,正巧今年国庆和中秋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