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适应,却似乎……感觉也不是太坏。
“你不去做作业吗?”池凡准备继续洗漱,看到傅念宇还没离开,正靠在门边看着他。
“今晚不用,需要做的我晚自习都写完了。”傅念宇倚在门框上,盘手盯着他,“我怕你摔着,还是看着放心点。”
“好感动哦,”池凡拉开柜门,拿出一次性纸杯和以前放在这里的牙刷,“我是不是该给你行个大礼,好好谢谢你?”
傅念宇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可以。”
池凡被逗乐了,一边挤牙膏一边吐槽道。
“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呢?”
“学长你没发现的事情多了。”傅念宇笑了笑,“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
池凡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心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更多呢,沉默地开始刷牙。期间傅念宇一直没说话,等池凡洗漱完毕要出来时,他也没动,就那么挡在门口。
“池凡,”傅念宇开口,语气淡淡的,但颇为笃定,“你今晚有心事。出什么事了?”
池凡看着他,没说话。
“是你爸的事吗?”傅念宇猜测着,“他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
“没有,他没再来找过我。”
“那是因为什么?”傅念宇皱起眉,“你别一个人憋着,如果是很棘手的事,说出来才能更快的找到解决办法。”
也许长期的压抑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又或者是今晚的酒精让他精神有点亢奋,池凡咬了咬牙,抬头看着傅念宇的眼睛,鼓足勇气道。
“我想做一件事。”
见对方有交流的意愿,傅念宇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什么事?”
看到少年关切的神情,池凡心中五味杂陈,方才一腔孤勇的冲动也微微冷却下去,他踌躇着移开了视线,小声道。
“我……很犹豫,这件事,我怕我做了会后悔,也怕我不做会更后悔。”
傅念宇听得很疑惑,他猜不到池凡是为什么如此困恼和纠结,结合上辈子的经历,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池凡不会又要不告而别吧?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傅念宇还是瞬间紧张起来,毕竟池凡这种低情绪的状态很像是当初消失前的样子,他紧紧盯着池凡,试图从对方的神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一旦心中有了怀疑,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像是要做傻事。
“你要做的事,会给你亲近的人带来困扰吗?”傅念宇谨慎地问。
池凡沉默了一会儿:“……很有可能会。”
“那你就别做。”傅念宇立刻说,他真的很怕池凡又重蹈覆辙,“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一定会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池凡愣愣地看着傅念宇,有一瞬间,他几乎怀疑对方是不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所以如此斩钉截铁地截住了话头,以避免落入双方都尴尬的局面;当然,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对方可能只是单纯地在提出自己的建议,仅此而已。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
“好。”池凡轻轻点了点头,忐忑的心渐渐落回原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胸口空落落的,像是听到发令枪冲刺起跑的运动员,突然被宣告方才违规不算,要重新再跑一次一样。
但对他而言,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冲动只是一时的,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多么草率和不负责任,贸然吐露自己的心声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早就该明白的,如果再被无法掌控的情绪牵着走,迟早会犯下大错。就像傅念宇刚才说的那样——
自己一定会后悔的,非常非常后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池凡淡淡地笑了笑,“谢谢你,念宇。”
***
这一夜最终平静地度过了。
池凡随后就去了卧室,等傅念宇洗漱完回到卧室,发现池凡已经睡着了。
他应该是很累,薄毯都没盖,手里还握着手机,就那么睡着了。现在是九月末,天气开始转凉,傅念宇轻手轻脚帮他盖好毯子,在床沿边坐下来。
他凝视着池凡的睡颜,也不知对方是梦到了什么,哪怕睡着了,眉头也微蹙着。傅念宇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揉了揉池凡的眉心,对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傅念宇不由得又想起了今晚池凡的表现。对方始终没说纠结犹豫的是什么事,傅念宇仔细复盘了一遍,还是怀疑可能与池建国有关。
这阵子对方勒索的钱,陆陆续续累积下来已经足够立案标准,对方出狱不久又再次犯案,只要自己请个给力的律师,怎么也够让池建国再进去呆个三五年了。哪怕他二次出狱后还想来找池凡的麻烦,那时池凡早已毕业,可能都不会再待在s市,男人别想那么容易找到人。
但傅念宇迟迟没决定收网的时间,他还不想和池凡这么快就“解绑”,他明白这是自己太自私,太贪恋这段时间恋人般的互动,他实在没法想象当两人的关系重新退回正常朋友范畴时,自己要怎么面对巨大的心理落差。
可如果池建国得寸进尺,又去骚扰池凡,就算再不舍得,他也得干脆利落让这件事尽快结束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他轻轻握住熟睡之人的手,低声自言自语着,“你是盼望着早点解绑,还是会像我一样,希望这种关系永远不要结束呢?”
那个晚上,傅念宇做了梦。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以前的事了,这次他梦到的,是他最最抗拒和讨厌的一段回忆——
傅斯延把池凡带回家的那一天。
他仿佛是在观看一场被剧透的电影,看着曾经发生过的事,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本是一次普通的家庭晚餐,吃到一半,继母王雅琴又开始絮絮叨叨地操心起傅斯延的婚事,说很多条件不错的白富美都稍话说想认识一下傅斯延,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见一见。
——没有这个必要。
傅斯延突然打断了他母亲的话,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握住了身边池凡的手。
——除了他,我不会考虑和任何人交往。如果要结婚,他是我唯一会选择的对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一刻,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最直接和最真实的。傅念宇记得当时他和王雅琴他们一样,都难以置信地瞪着傅斯延,但在这个梦境中,他没有去看傅斯延,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池凡。
他看到池凡也同样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傅斯延,但比起其他人的震惊,青年最先露出的表情不是惊讶,亦不是惊喜,而更像是……惊吓。
惊吓?
傅念宇怔了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会是惊吓?难道不该是幸福和喜悦吗?
场景突然出现了变化,等傅念宇回过神,发现他已不坐在傅家大宅的餐厅里,而是回到了自己和池凡一起住过的那个出租屋。
他随意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摆设和记忆里一样,只是属于池凡的东西都清空了,很明显这是对方离开后的时间线。
路过飘窗时,傅念宇又看到了那枚白色的纸百合,摆在花篮的最顶端,没有生命的苍白花瓣静静地绽放。
他突然感到一丝违和。
这个花篮平时都是放在飘窗角落的,但池凡走的那天,它出现的位置是在飘窗软垫上,不知是池凡刻意这样摆放的,还是因为走得太急没来得及物归原位。
但这种细节当时傅念宇根本没察觉到,因为他全部心神都放在震惊池凡居然不告而别这件事上,完全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傅念宇微微皱眉,不由得又拿起那枚百合,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后,这枚纸花给他的感觉顿时不同了,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拆开了它。
白色的纸页铺展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这只百合里……居然写了一行字。
第71章 71
71
傅念宇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但他没工夫管这些,只是不断回想着梦里的画面。
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再沉入那个梦境,但只是徒劳。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是他重新回到了那间屋子,他甚至记得拆开那枚百合时,白纸花瓣在指尖摩擦的触感;也记得那行字是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的,平时池凡偶尔记点什么,都是用的那支笔,连字迹都是池凡的。
可他没看清那行字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就算再真实,这到底也只是个梦,也许是自己接受不了池凡悄无声息离开的事实,所以潜意识总觉得他是留下了点什么,所以才会梦到那行字。
但……真的只是单纯的梦吗?傅念宇扪心自问。
上辈子池凡离开后留下的那只纸百合,里面会不会真的写了什么?但自己从未拆开过,所以并不知道?
他有些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或许是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睡在旁边的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醒了?”池凡揉了揉眼睛,摸过手机看了一眼,“这么早?”
傅念宇没想到自己居然吵醒了池凡,连忙说:“学长你再睡会儿吧。”
“不了,反正也醒了。”
话虽这么说,刚醒来时慵懒的感觉让池凡并不想立刻起来,而且昨天也算了结掉这段时间他一直忧虑的心事,他现在像从水里探出头呼吸到空气的人,虽然明白自己仍深陷在水里,却也难得有了放松的心情。
“昨天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池凡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来以后我再失眠的话,喝点酒就没问题了。”
傅念宇也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很快又压了回去。和池凡睡醒后的好心情不同,傅念宇现在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茫然的游移,最终定格在了飘窗旁的那个小花篮里。他知道现在花篮里已经没有了那朵白色的纸百合,但梦里的场景一次次浮现,让他如鲠在喉,坐卧不安。
“学长。”傅念宇突然开口。
池凡放松地盯着天花板,随意的“嗯”了一声。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告而别,你会不会给我留下什么东西?”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池凡清醒了不少,他转过头:“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这件事傅念宇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后来也追问过池凡,但池凡从未明说过,傅念宇只能模糊地推测大概是和傅斯延有关。
“如果。”傅念宇强调道,“我只是说如果。”
池凡拧眉想了想:“你的这个‘如果’里,咱俩关系好吗?”
“好。”傅念宇说,“就和现在一样好。”
“那我不会不告而别。”池凡没有任何犹豫地说,“这个问题的前提就不成立。”
傅念宇脑中闪过梦里那张写着字迹的纸百合,心跳莫名加快:“那……你会留下字条,说明离开的原因吗?但那张字条会藏起来,让人不太容易发现。”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池凡莫名其妙,“我如果真的要说明原因,肯定会把字条放在显眼的地方,如果藏起来,肯定是不打算被人看到,或者……”他微微一顿,“那根本就不是写给你的。”
“那会写给谁?”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傅念宇的意料,住在那个房间里的人就他们两个,不是写给自己的,还会是给谁的?
“也许是写给我自己的呢?”池凡笑了笑,“这不就和写日记一样吗?写下来的东西隐秘地藏起来,不想让人发现,只有自己知道。”
像走在钢丝绳上的人突然摔落,傅念宇心底涌出巨大的失望。他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以为池凡用隐秘的方式留下字条,就能说明对方的离开是有苦衷的,就能证明对方可能也对他是有好感的,但到头来……还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池凡看到傅念宇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对方大概很在意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想到了。”傅念宇虚弱地笑笑,“学长,你真的不会不告而别吗?无论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池凡认真思考了很久。
“我不会的。”他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你让我离开的,另一个……”他突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