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看到同伴死亡、不想再让银说出牺牲自己的话……也不想,让那个对他温柔以待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为他受到伤害。
“就算你不接受劝诱,我也不会因此而敌视你。如果你拒绝了,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和你妹妹今后吃穿不愁的金钱,让你们生活无忧,并且从此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芥川龙之介很安静,他在等着太宰治继续说下去。
他心中十分清楚,太宰治并不是良善之辈,也不可能是来找他做慈善的。
“但如果你有觉悟,我会赋予你你所追求的东西。”太宰治的语调冷了下来,“但这可不是轻松的道路,因为我并不打算娇纵你。应该会有让你觉得贫民窟最下层的生活不过是温水程度的苛刻在等着你。”*
答案其实已经摆在芥川龙之介的眼前了。
他所追寻的、横滨最大恶党的力量正在邀请他,而芥川龙之介同样心中清楚,他确实能够得到所追寻的东西。
确实,如果拒绝的话会有很轻松的生活在等着他。不用再去拼命、为温饱和住行而发愁、也不用再挣扎在生死一线上。但仅仅只是这样,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一定会变得困顿而软弱。
他不会有力量、也没有资格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在这一瞬间,芥川龙之介想起了在巢居中信玄饼被碾碎的花瓣。
“你的回答是?”太宰治问。
“如果你真的能够赋予我所追寻的东西,”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长久地对视,“那么我接受。”
太宰治微笑起来,他站起身脱下自己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将之搭在了芥川龙之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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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鹿野来夏带着芥川银去了还在营业的地下诊所。
这种诊所在横滨有好几家,医生们早就习惯了处理各种黑手党争斗之中所受到的伤,本着少知道活的长的原则,他们也从来不会深究这些伤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这次接诊了芥川银,医生也很有职业道德地没有多问一句,好好地给芥川银包扎了后脑的伤口,做了一个小手术,取出了大腿中的子弓单。
初鹿野来夏多问了一句:“不会影响走路吧?”
“不会不会,腿上的伤口好好修养,是不影响走路和运动的。她有一点轻微脑震荡,等醒了之后可能会觉得头晕,这是正常的。”医生缝合好了腿上的伤口,摘下口罩回答初鹿野来夏对问题。
“那就好。”初鹿野来夏点了点头。
对女孩子来说,如果以后走路会跛腿,那么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那个……”医生看了一眼初鹿野来夏肩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肩头的衣物,“你不处理一下么?”
初鹿野来夏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好像他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也感受不到疼痛。但初鹿野来夏又不是人偶,怎么可能不痛?只是这种痛苦比起以前他训练自己所使用的自杀方法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痛。他完全可以做到面上不露一丝痕迹。
“不用,我自己可以。”初鹿野来夏立刻拒绝了。
他讨厌医院,同样讨厌地下医生,本能地抗拒着这个地下医生,自然不愿意让对方对他的身体动手动脚。
“那么你可以带她走了。”医生也并不多说,治不治都是患者的自由,他向来不多劝,谁知道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被当场杀掉?来这里治疗可都不是什么良民。
“谢谢。”
初鹿野来夏爽快地付账,带着还在沉睡中的芥川银回到了公寓里。
芥川龙之介还没有回来,他将芥川银放在卧室的床上,还细心地给小姑娘掖好了被角。
做完这一切,放出黑色幽灵在公寓周边巡视,以免还有其他人再次来进行袭击,初鹿野来夏才终于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子弓单镶嵌在肩头的骨肉之中,出血量并不算很大,如果被打中的是动脉所在的部位,那才要头疼了。肩部受伤所带来的疼痛反而要严重的多。
初鹿野来夏坐在浴室里,他的手边放着止血药和绷带。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初鹿野来夏向来心黑手很,对自己下重手都一点不带犹豫的。
他直接将手指伸进肩部的伤口之中,这种粗暴的做法无疑是极其疼痛的,而初鹿野来夏甚至没给自己做任何麻醉的手段,全靠强行撑住。虽然初鹿野来夏忍耐疼痛的阈值很大,他也没有喊疼,但这种时候也无法再维持不变的神色了,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来。
初鹿野来夏从来不会喊疼。他幼时说了无数遍“好疼”,但从未得到过温柔,于是渐渐地明白没有人会来心疼他,所以不再喊疼。
到了18岁,初鹿野来夏早就已经习惯了。
因为疼痛,初鹿野来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芥川龙之介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血腥味,于是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浴室的门没关,他能清楚地看见初鹿野来夏靠在瓷砖铺成的墙壁上,他禁闭着双眼,睫羽微微颤动,咬着牙面色苍白地用手指抠出了肩部的子弓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