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的人认出他们，惊愕在场，其余人也慢慢认出来，一层又一层，集体表演了一个目瞪口呆。
郁承忍不住轻笑一声。
在他“作”的生涯里，这种画面还是比较少见的，挺有意思。
整间厂房都被这声轻笑叫醒了。
半妖们迅速后退，纷纷做出防御的姿态。
他们生在人界，对龙煜的恐惧有限，尤其龙煜喷了药水，他们觉不出他身上雄厚而可怕的妖力，因此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敌方头目露了面，便要干翻他。
东方飞来等几个纯血也回了神。
他们都知道龙煜的厉害，一点反抗的斗志都没有，只想让这些人拖住他，赶紧逃命。
东方飞来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把自己逼成一个英勇无畏的好汉，绷着声音道：“好啊，你竟敢送上门来，我要为家人报……”
话没说完，身边几个纯血“噗通”就跪下了，一个比一个痛快。
他吓得肝胆俱裂，再次僵住，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补一补前面无数年的冬眠。
半妖们顿时不干了。
他们知道妖王印的存在，眼前这一幕简直是“帝王剥削人民”的铁证，而且被剥削的还是他们的领导，当即怒道：“一起上，杀了他！”
龙煜笑着点头：“来。”
众人僵了一瞬，随即嗷嗷叫着往前冲。
下一刻，厂房最上面的一圈玻璃整齐地破碎，妖族精锐冲进来，把他们包了饺子。
受过严格训练的护卫对上一群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半妖，大概就是特种兵和小孩打架的效果，真就像龙煜说的那样，闭着眼都能把他们收拾掉。
东方飞来原本想跑，但龙煜见那几个跪地的纯血半点事都没有，便知道他们果然不能在纯血的禁咒上动手脚，于是也把他压跪在了地上。
五分钟，战斗彻底结束。
护卫平时在小树林里捆人捆出了经验，把人制住后封上妖力，掏出绳子就绑上了，然后嘴一塞，放在地上排好，等着他们老大下令。
半妖立刻一齐对他“唔唔”，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龙煜不痛不痒：“联系办事处，派车押回去。”
他单手拎起东方飞来，在更加愤怒的“唔唔”的伴奏下离开厂房，走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把人一扔，问道：“你是老大，还是另有别人？”
东方飞来神色挣扎，嘴上自动开口：“……另有别人。”
龙煜道：“他在哪儿？”
东方飞来道：“出国度假了。”
龙煜笑道：“挺会享受的啊。”
东方飞来害怕到了极点，明白自己怎么着都得倒霉，便破罐破摔：“老大已经知道露了馅，准备在国外待着不回来了。他一口气请了两次开门年的假，假期没过完，你没权利召他回妖界，等他从头再来之时，你就走向灭亡之日！”
龙煜道：“然后呢？”
东方飞来道：“然后谢王上位，解除大家的禁咒，接着打开禁地，结束三十年一开门的悲剧，带着妖族占领人界，成为这片大陆真正的主宰者，而我和老大有从龙之功，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龙煜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谢子轩说的？”
东方飞来道：“不是，老大说的。”
龙煜整理一下思路，干脆从头问起。
东方飞来被妖王印压着，再不情愿也得如实回答。
他们老大是一条鲤鱼。
俗话说得好，鲤鱼跃龙门。老大和龙就隔着一扇门，大概是最接近龙的物种了。而他是蛇，形体上和龙很像，所以老大找上了他，他们一鱼一蛇，勉强都算是龙的亲戚。
龙煜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撒泡尿照照，尿都嫌弃你们。”
东方飞来：“……”
你怎么侮辱人呢！
郁承笑了一声。
出发前，龙煜说过会护他周全，他也就本着“叔去哪我就去哪”的原则，乖巧地跟着龙煜过来了。作为经常和龙煜互怼的人，他是知道龙煜有时候挺毒舌的。
龙煜没有瞅他，盯着地上的这个玩意：“接着往下说。”
东方飞来敢怒不敢言，认命地交代。
三十年前，禁地动荡，老大当时请完假，还没出九里山，听见动静便变出原身跳进山上的河里躲避。那条河离门很近，他看见谢王造反，听说谢王想打开禁地解放妖族。
龙煜打断道：“这是听谁说的？”
东方飞来道：“老大没说，应该是现场的人吧。”
龙煜道：“继续。”
东方飞来道：“老大说感受到了你身上新形成的妖王印，证明上一代妖王已经死了，他看见你被谢王打成重伤，紧接着谢王被擒，觉得这是个机会。他那时身边有个同族的兄弟，两人一合计，制定了一个长达三十年的计划。”
当年的情况虽然惨烈，但龙煜和谢王情同手足，除非谢王杀了上代妖王，否则龙煜不太可能杀他，大概率会关着他。
老大和兄弟都不喜欢受禁咒的束缚，便决定一个留在人界一个留在妖界，各自发展势力，等三十年一到，便里应外合救谢王出来，拥他上位。
龙煜嘲讽：“就凭你们这群弱鸡？”
东方飞来死死地闭着嘴，不想说话。
可惜龙煜不会轻易放过他，问道：“说，有什么依仗？”
东方飞来道：“……老大说会教他们禁术，禁术一成，他们就是最厉害的敢死队。”
龙煜想起开门前，林子里也出现过修炼禁术的妖，眼神冷下来：“禁术哪学的？”
东方飞来道：“在一本书上，书在老大那里，他和他兄弟一人持有一半。”
龙煜道：“你们给禁咒动手脚也是书上教的？”
东方飞来道：“嗯。”
龙煜便询问怎么操作，得知是在产妇生产的时候在周围画一个法阵。
人界和妖界的环境不同，法阵在这里不起作用，他们只能手动往里输妖力，一直维持到产妇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出生的半妖便能抵抗一部分妖王印的控制，等以后炼完禁术，妖王印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龙煜道：“加的料也是这么弄的？”
东方飞来道：“什么料？”
龙煜道：“我只要用妖王印控制他们，他们就会死。”
东方飞来惊愕：“不可能！”
龙煜一直用着妖王印，知道他没有撒谎，显然是不知道里面有料：“看来你们老大背着你了。”
东方飞来断然道：“改动禁咒只能是在出生的一瞬间，之后就没有机会了，他不可能背着我！”
龙煜道：“要么他隐瞒你了，要么他也不知道，是法阵的副作用。你说有这么一个致命因素在，等他们炼完禁术，是妖王印强呢，还是他们命硬呢？”
东方飞来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神色癫狂一瞬，骤然喝道：“你骗我！一定是你杀了他们，骗我禁咒有问题！”
他怒道，“你们龙家手握妖王印，控制众妖，不得好死！你们不会得意太久的，只要我们意志不灭，你们就战胜不了我们，谢王早晚有一天会推翻你的霸权！”
龙煜：“……”
郁承：“……”
好极了，原来他是第一批被洗脑的人。
龙煜淡定道：“哦，我回去就杀了他。”
东方飞来的咆哮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他：“你少骗我！”
龙煜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他是唯一知道怎么解开禁咒的人，是你们的希望之光，所以我直接弄死他，不就彻底解决麻烦了吗？”
东方飞来喉咙发干，竟无法反驳这个强大的理由，一时穷途末路：“你……你……你们情同手足，你怎能杀他？”
龙煜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让他杀我，可不是这副嘴脸。”
东方飞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枭雄，成功的道路上牺牲一两个算什么！”
龙煜道：“嗯，我也是一样的，牺牲他不算什么。”
“……”东方飞来反应一下，眼前一亮，“那你有没有想过占领人界？人界这么广阔的地域，多么诱人！你把谢王放出来，让他解开禁地，不要总三十年一开门，咱们统一大陆后再弄死他，我们跟着你干！”
龙煜冷眼盯着他。
大概是做了三十年的统一梦，他已经被权利迷眼，什么下限都不要了。
他懒得和这么一个智障浪费时间，问道：“互换咒的事你们知道吗？”
东方飞来一脸茫然：“不知道。”
龙煜道：“我的人里有你们的人吗？”
东方飞来特别想告诉他有，然而说不了假话，只能挣扎地给他下钉子：“不知道，或许老大那个兄弟已经把手伸进去了呢。”
龙煜点点头，开始问他组织的事。
东方飞来便交代了一遍。
农业公司的法人就是他们老大，他一面从公益机构弄钱，一面找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建立组织。
以前人类的条件很艰苦，对于一些山沟里的女人，给钱就会同意帮他们生孩子。另有一部分好骗的女孩，听完他们的遭遇会主动帮他们生，而他们当中的女妖也会去找人类男人，就这么一代又一代，过到了现在。
至于洗脑，如果直言是想造反，效果肯定不好，他们只能编瞎话，说妖族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而身上有禁咒的，早晚会被妖界召回——这可是一句实话。
所以要么被召回妖界当奴隶，要么举旗反抗，这道选择题谁都会选。
这些半妖自小被他们养大，很容易洗脑，时不时找点妖“现身说法”，或弄点“血淋淋的证据”展示一下，他们自然就信了。
等到一开门，老大那个兄弟带着他的势力和他们会合，由生活在妖界的同胞再来一波“现身说法”，他们就更深信不疑，再之后就能骗他们修炼禁术，等着推翻妖王了。
郁承轻轻呵出一口气。
小乌鸦如果还在，听见这番话会有什么想法呢？
龙煜又向东方飞来问了点别的，用妖王印封住他的妖力，把他弄出原身，伸手打了一个结，拎着回到厂房。
一群半妖的眼泪差点下来，对着龙煜瞪眼：“唔唔唔！”
龙煜不理他们，挨个向另外几个纯血也问了问话，没得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便示意手下在这里等着办事处的人，然后搂过郁承，回到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