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雨势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了下来。
李杭之问：“不是比翼鸟, 那是什么鸟？”
千灵刚要说出名字, 突然一顿，犹犹豫豫道：“我也不确定，但肯定不是比翼鸟一族, 我们妖界有几种鸟妖符合条件。”他指了指天，有些懊恼, “特征已经如此明显，可惜我一时联想不到这二者的关系！”
李杭之：“什么意思？”
“这雨, 不是自然产生的，是被那飞沉引来的！在我们妖界，获取人界旅游签证非常困难, 但只要性情温顺、不蓄意害人，有固定资产还是可以合法入境, 唯独有部分种族, 严禁踏入人界, 因为它们身上的气运, 可以引发人界大型灾难，属于凶兽。”
“比如朱厌和梁渠, 一现世就引发战争, 据说这两个混账曾经在一百年前和七八十年前偷渡来人间玩，让你们凡人吃了不少苦头。”
李杭之一想，靠, 这不是一战和二战吗？
李杭之：“那飞沉属于哪种？”
千灵严谨道：“可能是胜遇，也可能是蛮蛮，或者是軨軨兽，它们全都是只要在人界出现定会发大洪水的厄兽。”
李杭之：“飞沉的原形更接近哪只呢？”
千灵哀嚎：“我哪知道它是不是用障眼法，那原形也可能是假的啊！”
李杭之恨铁不成钢：“你比人家多快两千年修行，怎么连人家原形都看不穿？”
千灵：“……”
千灵不开心地反驳：“我是器物成精，它们是天生妖物，能一样么……再说了，我们妖界种类繁多，还有很多不记名的呢。你看日月客栈说明手册也没认出来啊！”
“它又没开在妖界，资料包滞后情有可原么，”李杭之皱起眉，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有办法了。”
他上了楼，在飞沉住过的房间里找了一圈，不意外地看到了飞沉落下的几撇羽毛。拾起来递给千灵道，“我们人间的警察可以通过头发判断凶手，你试试。”
千灵眨眨眼，恍然大悟：“老板真聪明。”
障眼法往往只能改变一时的视象，但遗留下的片段就不一定惠及到了。
只见手中的几根羽毛为五彩色，不是那种鲜亮如鹦鹉的颜色，而是有点暗，比较稳重的高级灰。
千灵喃喃低语：“首先排除軨軨兽，它没有羽毛；其次胜遇是火红色的鸟，这羽毛不像它身上掉落的，至于蛮蛮……我从未见过。”
“很稀罕吗？”
“对，因为它法力比胜遇高强，属于被禁名单中比较前排的，仅此于毕方和朱厌这些。是比翼鸟的远亲，也符合一翼一目一足的特征，同样也是专情的鸟，眼光高，繁衍困难。”
“我只知道蛮蛮住在居住在妖界西山深林中，因为会带来洪灾，被严格执行计划生育多年，数目非常稀少，平时也不太出来活动。西山有阵法，可以避免水祸发生。”
千灵几乎要肯定飞沉是蛮蛮一族时，李杭之又问：“既然是单翼，它们能自己飞起来？”
“这……应该是不能的。”
“那还有其他冲突点吗？”
“……有！蛮蛮一族声音有名的难听，不可能发出黄鹂鸟叫。”千灵纠结得头发都快打结了，“哎，所以这到底是哪个物种啊，我怎么就对应不上呢？也许变异？基因突变？或者干脆是新物种？”
李杭之凉凉地看着他，眼神再次写满鄙夷——这两千年妖生真是白混了。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们器灵和它们本来就有壁，真要确认身份的话，只能把羽毛送到鸟妖族协会，让它们的长老来鉴定。”
“那你送回妖界？”
千灵惊恐状：“那我偷渡的事迹就败漏了！搞不好连我也得遣返！”
“……”
李杭之无奈地放弃追究。幸好飞沉所交押金非常厚道，不然他就成为日月客栈第一个住霸王房的客人……
·
飞沉果然是能引发洪水的妖兽，他这一出走，沣都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大雨转中雨，中雨转小雨。
全市人民和排水系统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变成水上鬼都。
不过这场大雨的后遗症就是周边的蔬菜瓜果因为被淹产量减少，导致各种农产品价格全面上涨，市民们怨声载道。
李杭之本以为很快雨转晴，谁知道飞沉都出走几天了，沣都的雨还是淅淅沥沥，不仅不慢地下着，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过分潮湿的空气比南方的回南天有过之而无不及，魁青身上开始长锈，天河水也奈何不了。还是李杭之想了办法，在那桃木剑鞘里塞入食物干燥剂，勉强让他的生锈趋势得到控制。
“这得多久才停啊……”李杭之抱怨道。
“还没完。”千灵用力踹了一脚湿漉漉的电视，只见上面的国际新闻也在报道雨灾的事情。
不止华夏，整个世界都爆发了洪灾，大雨跟瘟疫一样，蔓延至全球各个角落。沙漠地区倒是久旱逢甘露，可是沿海地区就遭殃了，海上降水量陡增，引发海平面急速攀升，有些海岸线附近还有小型地震，于是一连酿成好几起海啸事件。
“飞到哪，哪就会下大雨。”千灵盯着电视机画面，道，“你看这些轨迹，他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在大陆制造了洪灾，所以飞到海洋上空，反而酿成更大的灾祸。”
电视画面一转，变成受灾害的实况报道，李杭之看到已经有不少人类遇害。
千灵此时才笃定道：“一定是蛮蛮，只有蛮蛮才能在短期造成这么大的降水量。”
“千灵，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要死好多人的。”
“没办法，就跟朱厌和梁渠那样，得有人把它们捉回去。”
“以前是谁捉的？”
千灵呈现厌恶之色：“那群神仙，不过他们冷情又迟钝，还有一大堆天道的说辞，硬是拖了几年。”
仙族和千灵有嫌隙，指望他去通知是不可能的。
“那千灵哥你可不可以……”
“我就是一条斯斯文文的剑穗精，别说捉它，连追上它都做不到。”
李杭之想到了魁青，但刚提两个字，千灵就很快否决了他，有些警告意味道：“我劝你马上打消让大人捉那蛮蛮的念头。你可知，大人是因为什么被封印的吗？”
“……什么？”
“杀孽——别看他似乎对你挺好的，可是大人沾染的鲜血绝对比蛮蛮还多，好不容易才养回性子，我怕他出去了反而被激发回戾气，”千灵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一定不会管的。”
千灵十分清楚，魁青对于其他人类完全没有同情心，何况让他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去淋雨？做梦，不出去砍人都谢天谢地了，当煞剑是白说的吗？
李杭之似懂非懂，但千灵的语气很重，他也不敢去叨扰魁青了。
似乎眼下只能等上面反应过来，再下凡把那飞沉送回去。可是朱厌和梁渠都逍遥了几年才遣返，这蛮蛮鸟，得害死多少人啊……
李杭之想到自己接待过他，后悔不迭，也才意识到为什么有的妖族不能来人间，破坏力比想象中大太多了！
不过就当他以为还得很久才有人处理这件事时，一通紧急电话在这时打进日月客栈。
“你好，李杭之先生，我们是火锅省城隍办事处，最近人间异象频发，洪水不断，想必老板也知道了这件事吧？”
李杭之一愣，难道鬼界要出面了？
“知道，你们打电话过来是需要我帮忙吗？尽管说。”
“现接到紧急通知，未来三天内将有一大批阴魂离体，阴司派出大量阴差和阴兵支援，因日月客栈地处交通发达之处，地府决定在此驻扎，还请未来三天内不要接待其他客人，以免妨碍公务。”
李杭之愣愣听完：“所以，我要接待你们？”
“是的。”
“多少人？”
“两万。”
两万！李杭之苦恼道：“我们客栈可能住不下这么多阴差。”
“老板无需担心，只要你未来几天注意不要接待其他来客就好，我们会在你的客栈停留十天半月，直到洪灾平息，任务完成为止。”
李杭之气势如虹地回道：“没问题！恭候你们来！”
挂完电话，他激动地喊了起来：“千灵，鬼界的人要管这事儿了！”
千灵讶异地问：“他们怎么管？鬼族在下，蛮蛮在上，插翅膀都追不上它。”
“反正电话明确说‘直到洪灾平息，任务完成为止’，鬼府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虽然在新闻里死的大部分非华夏同胞，但李杭之也不忍心有那么多人遇害，如果能早点遏制这场全球性的洪灾，他也很欣慰。
千灵却不太乐观地嘀咕道：“我觉得，地府肯定解决不了。”
子时，沣都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日月客栈外边，却响起了洪亮整齐的风铃声，并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动静，似乎是牛皮纸搓揉的簌簌声。
李杭之打开大门迎接，本以为会是千军万马，谁知客栈前面的空间扭曲了一下，随之出现一大片白茫茫的……小纸人。
“哎哟妈呀，淋死我了！”
“快点进客栈！”
“糟糕，我已经湿了！”
“我要被淋烂了！”
纸片如同雪花飞舞，急不可耐地飞入大开的门。有些飞的急了，还撞在李杭之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李杭之撕下bia在自己鼻尖上的一张，皱着眉捻了捻。
那五官粗糙的小纸人对他一顿痛骂：“不许摸我，哪来的臭流氓？”
“……”
第39章 逃之妖妖03
两万片小纸人满满当当地挤在日月客栈小小的前厅, 它们每一片约莫巴掌大，线条裁剪得非常简易, 圆圆的面部点上了三只眼睛, 一张小口，没有鼻子。
因为被雨淋湿了，现在全部都虚软地瘫在椅子上、前台桌子上, 等等自然风干。
刚才那只喊臭流氓的小纸人情况稍微好点，它体型明显比其他纸人要大, 虽然也湿淋淋的，但是还能站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地撑起小腰，尖着小嗓门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臭流氓”李杭之摸摸自己的鼻子，举起手, “我就是老板。”
虽然小人做不出表情，但一瞬间, 李杭之似乎从它空洞的三只眼中读到了震惊和鄙视怀疑等等复杂的情绪。
千灵肯定道：“他就是老板, 我是客服。你们是？”
小纸人哼了哼：“我们是执行特殊任务或者突发任务的‘轮转王阴兵’第一师, 我是师长, 编号00001。被省城隍推荐来你们日月客栈驻扎，接你们的道办公。”
所谓阴兵借道。
“驻扎？”千灵反应过来, “你们不交住宿费？”
00001：“一切由轮转王殿下负责, 不会赖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