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一皱了皱眉，甚至能感受到几人眼神里的潜台词。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但如果你不让我们去，我们会很失望。
如果是以前的温楚一，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但只要是有姜念的事情里，他的考虑前所未有的多，相对的，他的变化也不可谓不大。
于是又一次，温楚一让卫晗惊掉了下巴，“那就抽一天一起去吧。”
犹豫时间甚至不超过半分钟，就好像刚刚他那瞬间的皱眉反应从未出现过一样。
“明天去吧。”李雷满意了，从他宝蓝色的铆钉包里掏出几张票递给卫晗，“顺便帮我家那老头的展厅站站台吧。”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姜念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李雷身后的蓝色小包，这人到底得多喜欢蓝色？
卫晗捻起摊在桌上的几张薄纸，揶揄地看着他， “几百块钱的入场门票，就想换一个站台？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李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你们去不去，反正unique那天会去我老头的展厅打一场娱乐局。”
这句话完，不仅卫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温楚一第一个反应过来，随意撑在桌上的手臂平放下来，用指腹轻轻摩挲餐布划着圈，“所以你是想让我们提前去会会unique？”
李雷收了收下颚，“unique和我老头的公司是合作关系，你们如果去的话，我可以留四个线下席位给你们。”
展厅面积有限，虽然已经和unique的人打好了招呼，但也只准备了四个人的竞赛席位而已；现在得到了温楚一的首肯，李雷还要自掏腰包加四个竞赛席。
但这么点置办费，相对于对自家公司起到的宣传效果来看，绝对是笔血赚不亏的买卖。
“很好的机会，”顿了顿，他又道，“不是吗？”
“成长了，”温楚一点点头，“trb和unique的提前交锋，在环宇的展厅，很不错的宣传方案。”
环宇电子是李雷家老头的公司，他丝毫不奇怪这次china joy会有他们家的展厅；他只是讶异于李雷日益成长的谈判功力，都知道打蛇打七寸了，看来他老头对他的零用钱管控效果显著。
unique是韩国强队，这是圈内人都知道的事；但对于温楚一来说，unique这支队伍，也是他的心结所在。
李雷当然也知道温楚一和unique之间的渊源，才会准确捉住他的软肋，用unique的名号让他不得不就范。
李雷嘻嘻一笑，对温楚一的调侃不置一词，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他朝姜念几人招招手，“吃饭吃饭。”
比赛耗费了不少体力，色泽诱人的一桌子菜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只除了……
席间不停给姜念夹肉的温楚一。
像是生怕自己媳妇儿吃不饱似的，姜念每次抬头都能看到忙前忙后夹菜的温楚一，和自己碗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食物。
萧咏有样学样，往黎晴碗里夹菜的动作也不比温楚一慢多少。
本来食欲正好的wind越吃越没劲，罕见地在没吃饱的状态下就扔了筷子。
他非常不开心。
说好的吃饭，怎么到最后就变成了吃狗粮？
最让人生气的是，为什么卫晗和李雷还能吃得下去？
哦，wind晃了晃脑袋，可能单身的只有他自己。
他更气了。
定下了第二天和unique的友谊赛，回到基地后温楚一没再给其他人布置任务，早早地就放了几人回去睡觉。
直到看到几人纷纷关上了房门，温楚一朝一边正在看直播的卫晗招招手，缓步走向阳台。
许是余光里温楚一的神色太过严肃，卫晗罕见的没说什么就关掉直播跟了出去。
到了阳台，温楚一点了根烟，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
卫晗顿了顿，“给我也来一根。”
温楚一挑眉看向他，“没记错的话，你很久没抽烟了。”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摸出烟盒，轻拍两下递了根烟和火机给他。
“是啊，”卫晗笑了笑，熟稔地点燃烟头深吸一口，“自从退役之后就没抽了。”
提到退役二字，两人表情都有些恍惚。
像是为了打破低迷的气氛，温楚一低声笑了笑，“怎么？今天看我们比赛，手痒了？”
卫晗苦笑，“倒没这么严重。”
说着，他看了看手里忽明忽暗的火光，轻声道，“只是烟这东西，太容易上瘾，又太难戒掉，还是少抽的好。”
温楚一不再看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点点灯光。
他当然知道，卫晗说的不仅仅是烟。
直到手里的烟快要燃尽，见温楚一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卫晗率先摁灭了烟蒂，“你想的是我在想的事吗？”
温楚一深吸一口烟，将最后的尾巴弹进烟灰缸里，“希望他们这次不会再当逃兵。”
卫晗面色一松，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意，“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别忘了，unique专项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新人。”
顿了顿，他语气里多了一丝艳羡，“至少你还有和他们战斗的机会。”
温楚一了然一笑，撑着阳台围栏的手重重拍了拍卫晗的肩，“机会总会有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屋内走去。
就像这段对话莫名其妙的开始一样，又没头没尾地结束于黑夜之中。
卫晗没把温楚一的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自嘲地笑了笑，兀自看向天上那轮不算太美的明月。
当初那么快同意温楚一转项pubg，就是大概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什么pubg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什么为了追媳妇儿，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也许追媳妇儿这个理由多少也占些比重，卫晗摸了摸鼻子，但最重要的，大概还是温楚一对unique从未停歇过的执念。
没有爬上过最高的那座山峰，就算拥有了再多荣誉也是枉然。
想起温楚一那时惨败在unique手下那副不服输的模样，卫晗突然有些想笑。
真期待明天啊。
*
温楚一刚刚进入qp的时候就展现了其过人的cs天赋，并以历史上最快的速度从青训队员升入一队。
更令当时的卫晗震惊的是，虽然胜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但温楚一在比赛中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新人，成为当年cs比赛中最受关注的一匹黑马。
连带的，连当时不受人看好的qp都受到了各大cs队伍的关注。
而当qp以势如破竹之姿打进世界总决赛时，当时csgo的霸主unique却突然退出了比赛，以队内整顿之名。
这件事情对当时的温楚一来说打击很大，毕竟进入qp甚至开始打cs，温楚一都是受了unique的影响。
准确来说，是受到了宿继九的影响。
宿继九是韩国fps强队unique唯一引用的中国选手，并带领着unique拿下了数次csgo的全球总冠军，和现在温楚一的道路几乎完全重叠。
不同的是，宿继九不仅是unique的传奇，更是整个cs的传奇；从他出道至今，没有人真正意义上打败过他。
而温楚一，在刚刚进入qp的那一年里，大大小小输过上十场比赛；单在当时的千年老二snake手上，就输了不下五次。
温楚一喜欢上射击类游戏，就是因为看了宿继九的比赛视频。
而在当年的宣传片里，宿继九张扬的话语永远刻在了温楚一心里，“如果想打败我，你们最多只有五年时间。”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温楚一琢磨过无数次。
他至今还没有输过，如果想尝试着打败他，必须在五年之内；因为五年后，他就会退役。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温楚一毅然决然选择了休学，进入了电竞圈。
只是温楚一怎么也想不到，unique在qp打进全球总决赛的第一年，选择了集体转项；他没能在世界舞台上遇到宿继九，也没能击败他。
在温楚一眼里，宿继九就是个逃兵。
都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战帖，却就这样消失在了cs的舞台上。
他事后明里暗里也打探过unique的动向，却发现这支队伍似乎真的放弃了cs的舞台，他们打守望先锋，打深海暗影ol，甚至打黎明杀机，却似乎再也没想过要重回csgo。
而cs的传奇宿继九，在那以后也销声匿迹得彻底，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似乎也没人试图找到他。
这对于一心想要打败宿继九的温楚一来说，无疑是个毁天灭地的灾难。
就像是一个壮志酬酬的挑战者突然失去了目标，他所做的一切努力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卫晗作为最清楚温楚一那段时间状态的人，他敢说，那绝对温楚一整个职业生涯的最低潮。
当然，只要是和宿继九一届的选手，都不会忘记当年宿继九嚣张飞扬的话，卫晗也不例外，他和温楚一一样，都把宿继九比作了整个职业生涯的最终目标。
只是卫晗的职业生涯并不因宿继九而起，相比温楚一，他从打击中走出来的时间要短很多。
他当然也想攀过宿继九这座大山，有机会当然好，但若是实在没有，他也会不会强求。
幸运的是，温楚一没有失去斗志。
他依然奋战在队伍前线，甚至在没有unique的赛场上，仅花了一年时间就拿到了中国的第一个cs冠军，带着qp成为了另一个cs传奇。
温楚一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但对于游戏，他从没想过会放弃。
宿继九成了逃兵，但他永远不会。
他鄙夷宿继九的行为，甚至对过去那个喜欢宿继九的自己唾弃不已。
但在这同时，温楚一更多的是不甘。
他不甘心，在自己的在役期间，没能打败过一次unique，甚至没能和宿继九同场竞技一次。
直到一年前，宿继九高调复出，带着从前一起打cs的老队友小狗，宣布加入unique新建的pubg战队。
温楚一刚刚听闻这个消息时还在进行cs的个人solo赛，而那一天，连温楚一的对手都能感受到他异常凌厉的枪法，和那骇人的气势。
那个时候的温楚一正处于csgo的巅峰，他不相信，宿继九会不知道他的名字，会不知道这两年qp在cs比赛里的地位。
而就在他这样出尽风头的时候，宿继九选择了pubg复出。
要么是看不起他，要么是不敢与他应战。
不管是哪一种，温楚一都打从心底瞧不起他，更没想过要跟着一起转向pubg这个刚刚处于起步的新游戏。
只是天不遂人愿，卫晗犯了手伤，温楚一好不容易带起来的两个老队员心生去意，甚至连qp新一届青训生里，他都找不到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他这才动了转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