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死了,就能和医师在一块儿的话,那她宁愿在地狱里头被千刀万剐、被油烹火烤。
但她死了,她老娘,她女儿怎么弄?医师牵挂的爹妈又有谁来养?
于是,这死也是不能的了。
夜里静静的,抱着医师,她不说话。(请加君羊:伍贰壹叁贰捌捌肆柒)
医师一阵犹豫后,双手也慢慢顺着抱住了她,也不说话。
暗夜里,只能听见她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和不知是她的,还是医师的心跳,混合在一块儿,“扑通扑通”的声响。
这默契的沉默进行了好一会儿,她才吐出一口热气,说,“兰善文,我是不是欠了你五分钱?”
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些干什么,医师还是顺着她,温柔地回,“嗯。”
“五分钱,你知道可以买什么吗?”怀里的姑娘又闷闷地问。
医师被问住了,认真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答案来,只得放弃地摇首,“不知道呢。”
“傻,可以买的东西多了去了。”郁泉秋痴痴地笑,脸埋在她泛有药香的脖颈,一件一件地给她数,“可以买一包大烟叶,一担观音土,一根烂香蕉,还有一卷线,和……一个姑娘一夜呢。”
“怎么样,五分钱很贵吧?”郁泉秋笑嘻嘻地抬头问。
夜里看不见医师脸上的表情,但她肯定,她那比柳叶还要罥细的眉肯定是略微向下蹙的。
没等摆在她心尖上的医师说出些什么来,她就继续笑着道,“我问了厂里之前拉过皮条的婶子呢,她说,十五岁往下的,是一块二一次,二十岁往下的,是七毛一次,像我这样过了二十,又不是第一次的,估计就只值五分了。”
医师沉默着不予应答。
“兰医师,你不要让我还钱,我陪你一次怎么样?”
怀里抱着她的姑娘笑得开怀,在她耳边吹热气,笑说,“不然,你跟我讲讲价,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你不要轻贱自己。”医师的声音在被夜风吹得沉沉的。抱住她,慢慢说,“泉秋,你是个好姑娘……”
“哎,五分钱算贵么?”她听不懂医师话里的意思一样,歪了头,磨她,“兰医师,价钱你定,我不赚钱都行的,反正我爽了就好了。”
“泉秋……”貌美的女医师抱着她,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喉咙堵了石头一样,几乎说不出话来。
名节之于女子,大就像是徽州那座称誉百年的贞节牌坊的重量一样。
如今却有个傻姑娘扑在你怀里,说是要为你当一回娼,你说说,这姑娘得有多傻?
偏这傻姑娘不自知自己涌出来的傻处,还一个劲的磨她。
看她沉默着不说话,她冰冷的脸颊在她同样冷冰冰的脖颈间蹭来蹭去的,轻轻问她说,“兰医师,你是不是嫌弃我身子不干净?”
她说这话的语气近乎哀鸣,一把利剑一般戳得她自己心里淌血。
上天总是喜欢恶作剧。
她是一团烈火,奔向爱而去,为爱而奋不顾身的燃烧。
可因为上天残忍的恶作剧,让她在遇到真正值得燃烧殆尽的爱情之前,早已让她烧得残破不堪。
所以,她又怎么能让近乎镜花水月一样的医师,来忍受这样的残破?
她连看见她受半分委屈,有半点狼狈,得半句指责,都是会心疼的。
可是,可是……让她远离医师,她更会生不如死。
笼满寒气的夜里,她抱着医师,慢慢儿的笑了起来,冰冷的眼泪却成串儿的往医师的脖颈里头掉。
“我知道我不知廉耻,可我就是忍不住,兰医师,兰善文,善文,善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不要脸?我也觉得。我把我家里十八代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可我就是忍不住……只要有你在,我眼睛总是忍不住往你那边看,见了你,我忍不住就想去亲近你……我知道我不要脸,厂里人叫我大蓬车,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就是不要脸……可是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善文,善文……”
她怀里的姑娘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
兰善文失神地沉默抱着她。
脑中一时是她念中学时,她妈带着她织尼龙袋的画面,一时是离家时她妈略抑了悲愁的笑脸,一会又是她爸被军/用/解/放/车拉回来时,整个人似乎痴呆了的样子,还有导师对她殷切的嘱托,和她离藏时,帮了她许多的英俊男人最后一次对她绽放的笑脸。
所有的所有,都走马观花的在她脑中一遍遍地回放,像是倒带的电影。让她突然间害怕了起来。
据说,人只有在回光返照的时候,才会回想着此生自己所有的经历。
难道,她是要死了么?
“咳……兰医师,你要嫖我么?”
泣血的剖完她的心后,她凄凄地笑说。
见医师呆呆地没有反应,便壮着胆子,手指摸索地顺着医师搭配在一块儿就夺人心魄的五官慢慢摸上去。
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医师冰冰凉凉的嘴唇。
她摩挲着那软软的嘴唇,一次,两次。
入了魔一样,直到医师冰冷的唇因为她的抚摸有了灼热的温度,她才闭着眼睛,冰冷的唇印上了医师柔软的双唇。
夜是凉的,她的心也是冷的。
带着随时被医师推开的觉悟,在她唇上辗转碾磨。
在尝到她唇齿间清新的香味时,心口好像被打开了个口子。有不断清香的味道从那口子涌进来。
妈的,医师人美得天仙似的,干这事,怎么看都算是她赚了,得趁着她还没推开她的时候,能多亲两口是两口。
这么想着,她又加重了碾在她唇齿间的力道。
吃疼的感觉好歹是将还在出神的医师拉了回来。
漆黑的夜里,她看不见怀里的姑娘脸上是不是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像飞蛾扑火那般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