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蘅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这人样貌英俊,身材也高大,但更出众的是他周身的气度,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却不怒自威,这下陆蘅倒是有些佩服店主了,面对这样的人还敢睁眼说瞎话,果然是老江湖。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昏暗,陆蘅竟然觉得这人隐隐有些眼熟。
陆蘅看他顺眼,又不爽店主高人一等的态度,于是也就点了点头,走得更近了些,并且将之前的眼熟感归作对于西方人的脸盲上。
那店主看陆蘅年轻,又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的气韵,心里不知道多有底,看陆蘅将瓷碗拿起来的时候还让她小心,摔坏了她可赔不起。
陆蘅头也不抬,并不是很想理他。她将瓷碗靠近放在一旁的台灯,仔细地去看青料的发色和碗壁上的纹饰,观察完这两处,她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成算,但还是将碗身翻了过来,看了眼落款。
买主先生站在旁边,也不催促,仿佛差点要花大价钱买下这碗的人并不是他,而店主看起来就没那么悠闲,他见陆蘅姿态并不业余,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这绝不是宣德青花。”陆蘅将瓷碗稳妥地放在桌面上,自己说得也笃定。
“你年纪轻轻的,看得出来什么?别瞎说坏人生意。”店主只以为她在瞎蒙,恫吓一样地开了口。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买家先生却表现得很有兴趣。
陆蘅除下刚刚戴在手上的手套,一一说来:“这瓷碗的纹饰很明朝,花纹繁复,笔触也生硬,所以看起来还挺能唬人,不过看到青料大概就能确定了,宣德青花里有铁锈斑……”
她刚说到这儿,店主就急急地打断了她:“这件也有啊,你不是没看见吧?”
“但宣德的铁锈斑绝没有这样浮躁,甚至有的还晕染开了。”陆蘅看了店主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最后我看了落款,写的确实是‘大明宣德年制’,但笔力不足,绝没有宣德的潇洒不羁,反而显得柔媚。所以我认定,这绝对不是宣德青花。”
陆蘅的话轻飘飘地落下来,听在店主的耳朵里却仿若重锤,完了,这笔生意是要泡汤了。
“不过……”陆蘅像是在故意逗他,大喘气一样许久之后才说出下一句话。
“不过店家也不算太没有良心,这件虽不是宣德青花,但也是乾隆官窑出来的,若是您想要入手,这个价钱,”陆蘅比出一个数字来,表示,“这个数以下还算合理,再高,就不划算了。”
买主先生点了点头,很绅士地道了谢:“多亏了小姐你,要不然我还真的分辨不出。”
陆蘅深藏功与名地笑了笑,看着外表谁能猜到呢,因为住在老宅的关系,从小她就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陆以泽将那些宝物看得严,却唯独对她例外,但也因此,她被外公耳提面令着学了好多相关的知识。
店主看见陆蘅那个压得正好的价格,忍不住抽出手帕摁了摁额头上的汗,到底是他轻视了,所以今天才吃了这样一个大亏。
“麻烦包起来吧,我要了。”买主先生可能真的喜欢这个瓷碗,听见陆蘅这样说都决定买下来,只是价格嘛,他笑得绵里藏针,“不过之前的定价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当,当然。”店主哈着腰应了,然后赶忙去拿了包装的盒子。
在等待的功夫里头,陆蘅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到了一定境界,异国他乡给别人鉴宝,她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愣了一下,顿时有些惊慌失色。
“糟糕糟糕,时间要来不及了……”她嘟囔着,也没打一声招呼,就毫无预兆地冲出了店门。
只留下买主先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还堵在嗓子口,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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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Versace的这场秀是这次高定时装周的第一场,陆蘅本以为秀导通知模特提前这么久到秀场是因为重视,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走位太过风骚,需要提前彩排。
秀场里用黑白两色的地砖铺出了一条百转千回的道来,陆蘅看见那白色通道的扭曲程度就已经很头大了,结果秀导告诉她们,要走的不只是白色部分,转身之后并不需要模特按原路线返回,而是让她们横穿整个秀场的对角线,这也就意味着,T台上会同时存在不只一个模特,一旦控制不好自己的速度,不是撞上别人,就是被别人撞上。
陆蘅面无表情,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点子,是不是小学时候追击相遇的奥数题做多了?
然而再怨念也只能埋在心里,这时候模特都还没换上秀服,陆蘅穿着自己的常服,跟着音乐的节奏一遍一遍地练走位。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最后转多了头晕,陆蘅恍惚间竟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黏腻潮湿,像蛇一样。她还在T台上,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能微微地转过头向那个角落望去。
并没有人站在那里,她隐约蹙起眉头,难道是幻觉?
“可以了,大家表现得都很好,现在去后台准备吧。”正在陆蘅迷惑不解的时候,秀导终于拍了拍手,提高了声音说道,示意彩排可以结束了。
陆蘅也没时间再去想其他的,跟着大部队就去了后台。她这次并不在什么重要位置,毕竟Versace的缪斯在,人家资历深,和品牌的关系也好,开秀闭秀自然也就轮不上她。
虽然看起来狂妄,但陆蘅的头脑却比大部分的模特都要清醒,她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去为那些天经地义的事情矫情,更别说Versace在代言方面给她的待遇不错,若是再过两年,将主线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陆蘅看着标了自己名字的那件秀服,神色平静,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她这次分到的秀服很Versace,是一件高开衩的礼服裙,说是高开衩,那还真是一点都没掺水,陆蘅换上秀服之后,看着开到自己大腿根的缝,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才没发生一些露出内裤之类的尴尬情况。不过这样的话,按照她平常的台步幅度,难免不会走光了。
如果这套秀服配了手包,那陆蘅还能借着它来摁住胯部挡一挡,但偏偏服装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她是没有配包的,那如果平白做出什么遮挡的动作,就会显得非常奇怪和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