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七月,暑气浓重,空气都是焦躁的,弯腰蹲在地上的时候,公路上的一层空气都被高温灼的荡漾出了水波的形状。-------
柯蓝蹲在公路边,脸晒得红扑扑的,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唉声叹气的看着蹲在旁边正拿水漱口的人。
“还好吗?”柯蓝拍了拍她的背,说:“车上放的有藿香正气水,你要不要来一支?”
蹲在她旁边吐的死去活来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妙音,长相十分清秀,五官端正又精致,关键头型很好,微圆的,头发剃的干干净净,还挺可爱。
妙音漱了漱口,摇着头,把水杯盖子拧上,一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刚才吐的狠了,眼眶里都憋了泪水,这会儿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不要,继续走吧。”
“那药就是味道冲了点,绝对不苦。”柯蓝语气十分郑重的跟妙音保证,“不然我试喝给你看?”
妙音眉头紧锁,一点都不相信,而且还犹疑了一下,目光飘走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怕苦?我师父告诉你的?”
柯蓝坦然点头。
半个小时前,柯蓝坐在一个古朴简陋,又放着搪瓷茶杯鸳鸯暖瓶的庵堂里,跟庵主净苦面对面。
这庵堂叫玉林庵,坐落在玉林山的半山腰上,玉林山不算太高,小山,名气也不大,玉林山跟山上的玉林庵,到底谁先用的“玉林”这两个字已经不得而知了,反正年头够长,现代社会也没人关注这个。
就算有人感点兴趣的,去知名古寺溜达两圈,拍几张照片发一下朋友圈,比来这里可要高端多了。
所以,玉林庵里香火不太旺,比丘尼一共不到十个,小门小户,但是正规寺院,有证书的那种,庵堂正殿供奉着三世佛金身,不过这金身也旧的狠了,有的地方已经剥落了。
庵主跟其他法师都住在后面的排房里,条件一般,没有网线。
庵主是个八十多岁的比丘尼,瘦的有些佝偻了,法令纹很深,脸上的老年斑跟沉重的松散皮肤皱纹,跟她近乎一生的修养,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深邃又宽容,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严肃。
半个小时之前,她跟柯蓝说:“这是今年新摘的明前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柯蓝画着精致的妆,穿着露出一片大脖领子的短袖,大波浪卷的头发染了烟灰色,显得皮肤更白了,整个人都跟这座略显寒酸又有点古朴的尼姑庵不相衬,大大的违和。
不过,柯蓝却是玉林庵香火的主要来源,而且跟这位庵主也算有点故旧,身份设定自己曾经休假自己出门玩的时候,下着大雨在玉林山上迷了路,被庵主救了,之后每年柯蓝都会来这里烧个香。
面前的透明玻璃杯可能是买洗衣机送的,上面的花型实在老了,有点丑,不过杯子里的茶叶确实好看,鲜绿飘香。
柯蓝抿了一口,入口清醇,回味微甘,确实不错,柯蓝把杯子放下,明知故问道:“这茶叶,妙音才寄给我一包,庵主叫我来,不能只是为了喝茶吧?”
净苦眉眼微垂,声音也低了,撩起了厚重的眼袋,不太好意思的看着柯蓝说:“是有事想麻烦你,我的小徒弟妙音,你见过的,昨天放暑假回来了,我想把她托付给你两个月。”
柯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好奇的看着净苦。
净苦是玉林庵的庵主,是妙音的师傅,一说到妙音,她表情就柔和不少,不过这会儿眉头又皱起来了,叹了口气说:“这两个月,主要是想让她跟你去见见世面,妙音从小在庵堂里长大,什么红尘都没见过,就一心想着弘扬佛法,没有出世,怎么入世呢?”
意思就是,小屁孩知道啥。
柯蓝眼睛微微眯起,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仰头惊道:“哦,您就是想让她跟我去看看红尘什么样,然后再确定是不是要正式受戒出家是吧?”
屋里门窗关着,就她们俩,净苦眉头一皱,往前倾身,抿了抿唇,语速缓慢的说:“我想让你,最好把她留在红尘里。”
柯蓝:“……你是个好师傅,但是你就这么信任我?”
虽然做身份的时候,在净苦记忆里植入的,是俩人关系不错,有些忘年交的意思,但随随便便就把女主托付给她,还是让柯蓝稍稍惊了一下。
老庵主眼皮一抬,略显浑浊的目光看着柯蓝,脸上带着笑说:“贫尼所认识的人中,柯施主你是最有红尘气息的。”
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毕竟净苦认识的人,要么就是附近的村民,要不就是其他寺院的比丘和比丘尼,宅女的社交圈子是这样的。
净苦也觉得这庵堂里说这话,好像在翘佛祖墙角似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不太自在的解释道:“妙音不是成年出家,我怕她是受了环境的影响,什么都没见识过,这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再者……比丘尼不像比丘,我们庵又小,总不能把她一生都耽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推心置腹了,柯蓝感慨道:“庵主才真的是慈悲心肠,那她今天就跟我走?”
庵主点头,又一一详细讲了妙音的生活习惯跟一些小怪癖,柯蓝带着一脸不舍的妙音出门,外面站着她一个师姑,四个师姐,三个师侄,最小的那个年龄比她大十岁,乐呵呵的说:“师姑慢走,在山下遇到什么好玩儿的跟我们打电话啊。”
妙音一脸庄重,对比她敦实两倍有余的年近四十的师侄说:“师侄在山里要勤勉刻苦,也要照顾好师傅,我先走了,两个月后我就回山。”
师侄明堂愉悦点头,看她的目光跟看自己闺女差不多……
毕竟妙音被捡上山来的时候,庵主都六十多岁了,虽然收了妙音为徒,但平时还是大家一起照顾的,不过妙音确实辈分高。
嘱咐完了之后,妙音还是一脸不舍的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师侄。
柯蓝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抢走公主的恶龙。
妙音准备好了自己的行李,就听师傅的话跟柯蓝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