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姐姐是要给养父母带年货吗?”和游倾卓打完招呼,酉昔问。刚才她在酒坊帮忙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游倾卓。
游倾卓点点头,“嗯,我以后大概要在族内长住了,难得回家看他们,这会儿有机会回来,肯定要带些东西去。”
“你不留在褚长老身边吗?”酉昔讶然。
稍作迟疑,游倾卓边走边笑道:“不了,族内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去帮忙,怀霜身边还有柔柔陪着,不会寂寞的。”
酉昔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听出游倾卓不愿多提,便不问了,只是目送她化出妖身,飞往翠竹村。
“到底还是逃不了分居两地的命运啊……”游倾卓离开后,酉昔忽然喃喃自语,“不过这样也好,算是挺过致死的情劫了。要是再失败重来一次,重生者的数量可就不止几人了。”
站在浣衣河畔,酉昔安静地凝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她并非此界之人,也并不属于人、妖、魔三族,只是个由司命神创造出来,用于兑现一个承诺的异界人偶,在此界的任务只有“到了年纪就做倚淳真人的道侣”和“监视主要重生者的现状”。
至于是否要让褚怀霜和游倾卓的命运重来,这就是司命神的职能了,与她无关。
冬月的风刺骨,尤其是在河畔。但人偶什么也感觉不到,仍然笔直地站在原地。
身后无声无息传来一股十分微弱的灵力波动,酉昔转过头,只见一位抱着白狼幼崽的雪狐妖正朝自己走来。
“你便是玄兮送给钟长淳的道侣?”溪云抚着狼毛问。
酉昔眸光骤冷,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无礼,不得直呼神明的名讳。”
“那位神可没你这般小气。”溪云朝她弯了弯柳眉,在河畔席地而坐,“钟长淳自己放荡不羁,没想到却喜欢寡淡成白开水的木头人。”
“师父并不一定喜欢我,她只是没得选择。”酉昔道。
“是么?”溪云若有所思,手指在狼毛里轻轻挪动,时不时拨一下,“你和钟长淳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只是几年就想探清一个人的喜好与习惯,未免太难。”
这名少女让她想起了雪狐族王城里的两位狐官,夙雪和寐朝露。某种意义上来看,酉昔和夙雪的情况比较相似,都是没有感情的“人偶”,但她们所侍奉的另一半,却一直在默默地对她们用情至深。
酉昔从没和谁展开过这个话题,眸中顿时闪过困惑。
恰好这时有酒坊的人遥遥喊她,她搁下一句“失陪”,转身离开。
寒风乍起,吹得水面涟漪阵阵。溪云瞧着感觉单调,完全没有冬天的样子,便揉醒含绯,让她看好,而后往水面一指,只是眨眼的功夫,坚冰便将十丈内的水域覆盖起来。
含绯原本还在迷瞪着眼看,等到溪云把水面冻上,她整只妖都清醒了,小爪子搭在溪云的胳膊上,眼里只剩下惊愕。
“看清了么?这便是冰灵力的用法。”溪云捏了捏她的狼耳,道,“你如今已是冰灵根的妖族,往后,吾会慢慢将这些术法教给你。”
“您要教我法术?”含绯愣愣地看向她。
溪云点头,“不错,你的资质已不适合像普通妖那样修炼,吾已和你的双亲商量过了,以后你留在吾身边,修习吾创出的术法。”
含绯倒是想过这样的情况,毕竟她前不久才向老祖宗发过誓,要一直陪在老祖宗身边。不过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想到那件事,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做的绮梦。
“你的身子热起来了,又在想什么……不该现在想的?”溪云垂眸看她,忍不住调侃。
含绯知道她习惯直来直去,于是直接问她:“老祖宗,我是不是该像姐姐那样,先和您做师徒,再和您做道侣啊?”
不等溪云接过话,她又飞快地补充道:“您看,您都要教我术法了,还是您自己创出的术法。”
“先做师徒?”溪云将她的话重复一遍,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吾没有意见,你若不嫌麻烦,随自己心意便是。”
说话时,她已走到浣衣河中央,周围覆盖的坚冰虽薄,却并没有碎裂的征兆。
溪云眼里的“师徒”,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身份词。她所习得的一切,想教给谁完全出于心情,哪怕无人传承也没有任何关系,她既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便无需特意找个“徒儿”来传承。
但看怀中小家伙的激动劲,溪云觉得至少含绯是在乎的。
“那、那我以后叫您‘师父’好不好?”含绯搓了搓爪子,抱住伸来的秀手,边蹭边唤,“师父~”
“嗯。”溪云唇角微勾,另一只手从含绯的后颈开始轻轻抓揉,一直捋到尾巴尖方止,让含绯舒服得眯起眼,恨不得在她怀里躺平,让她再为自己揉一遍。
她清楚幼崽总会有新奇的念头,过不了多久就会换掉,别看现在欢欢喜喜唤她“师父”,不出一个月或是几日,便又会老老实实唤她“云姐姐”或者“老祖宗”。
年关时候的浣衣河上没有渡船往来,溪云得以抱着含绯在冰上散步。她行走时,又会有新的薄冰在前面的路上铺开,后面的薄冰也会消融,以免给无意走到河畔的百姓带来恐慌。
沿着浣衣河一路往下走,就能看到傍山的翠竹村了。冬月的竹子依然翠绿,因着殊境还未落过雪,村中的竹子一根根立得笔挺,与周遭万物凋敝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正是用午饭的时间,含绯嗅到民舍中飘出的饭菜香味,即便不饿,她还是不自地咽起口水,紧接着听到肚子发出一声异响。